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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班诺威假设欢迎筵 黄石屏初试金针术(7)


  霍元甲此时凑近秦鹤岐耳根说道:“黄先生诊例我不知道,这里十元钱钞票,不知够也不够?”秦鹤岐道:“黄先生为人最豪侠,最好结交朋友;由我介绍来的,他已不要诊金,何况所介绍的是你呢。”霍元甲摇头道:“这断乎使不得,他既是挂牌行医,两边都用不着客气;我不必在诊例之外多送,他只管依照诊例照收。”

  霍元甲与秦鹤岐谈话的声音虽低,黄石屏似已听得明白,即走过来抢着答道:“笑话笑话,休说是鹤老介绍过来的,我万分不好意思要诊金,我只要知道是霍元甲先生,也绝没有受诊金之理。我多日就诚心钦仰霍先生,实因不知道和鹤老是朋友,无缘拜访;难得今日有会面的机缘,又因候诊的人多,若不早给他们诊视,一会儿来的人更多;门诊的时间过了,还有若干号来不及诊视,所以想陪先生多谈几句,也苦于没有时间。霍先生现住什么地方?好在我看报上广告,知道一时还不至离开上海。请把尊寓的街道门牌留在这里,改日我必来奉看,那时再多多领教。”霍元甲见黄石屏说得这么诚恳,不好意思再说送钱的话,只得连连道谢;留了一张写了地名的名片,与秦鹤岐作辞出来。

  在马路上秦鹤岐说道:“前番你要我介绍武艺好的朋友,我原打算引你会会黄石屏的,就因为他的医务太忙,他又吸乌烟,简直日夜没有闲暇的工夫。你瞧着他这身体似很瘦弱,又是一种雍容儒雅的态度,在不知道他的人,莫不以为他是一个文人,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谁知道他不仅内外家功夫都做的极好,并且是道家的善知识。我和他认识的年数虽不少了,但只知道他以神针著名,直到三年前他忽然遇着一件绑票的事,事后他的车夫对我说出来,我才知道他除了金针之外,还有一身惊人的武艺。

  “三年前冬天,气候严寒,这日忽有一个人到黄家挂号,问到虹口出诊要多少诊金?黄石屏门诊是二元二角,二角算挂号;出诊有远近不同,平常出诊是四元四角,若路远及不同的租界加倍,拔号又加倍。夜间不看病,如在夜间接他出诊,也要加倍。那人到黄家挂号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过了出诊的时间,挂号自然回绝那人,教那人明日再来。那人再三恳求,说自己东家老太爷病得十分危急,无论要多少钱都使得,只求黄老先生前去救一救。

  “黄石屏生性原很任侠,平日每有极贫苦的人,病倒在荒僻的茅棚里,无力延医服药,黄石屏不知道便罢,知道总得抽工夫前去,自荐替人诊治,这种事是常有的。挂号的当然习知石屏的脾气,见推辞不脱,只好照夜去虹口方面出诊的例,问那人要钱。那人喜道:‘这很便宜,我家老太爷不知老先生在夜间到虹口出诊,要多少钱,拿五十元大洋给我来请,于今仅要十多元大洋,还不便宜吗?’说话时果然拿出一大迭钞票来,数了十多元给挂号的,留了地名,取了收条自去。

  “那人去了一点多钟,石屏才从外面出诊回来。听了挂号的话,心里虽急于要去虹口诊病,但是吸乌烟的人,在外面出诊了几点钟回家,不能不吸烟。我听石屏说过,打针不比用药,用药只须用脑力,不须用体力;打针是要拿全身的力量,都贯注在针尖上,针尖刺入皮肤,直达内部;若不能全力贯注,纯金是软的,一刺便弯了。乌烟不过足瘾,全身都没有力气,那里还能贯注到针尖上去!所以无论如何紧急,他非等到抽好乌烟不可。石屏抽好乌烟,天色已经昏黑了,那时又正下着大雨,然既收了人家的钱,势不能不去。

  “石屏因做医生挣了二三十万家产,他买了一辆只能乘坐两个人的小汽车,每次出诊,都是他带着一个车夫,坐着那小汽车去,这次也是如此。一辆小汽车冒雨跑到虹口,正在缓缓行走,寻找那留着的地名门牌,走到一条很冷僻的街道,忽听得街边有人问道:‘这车是不是坐的黄老先生?’车夫以为是病家特地派人在此等候的,随口答应正是。车夫话才说了,突然听得身边响了一手枪,接着就有四个强盗将小汽车围住;一个用手枪逼着车夫,一个用手枪逼着石屏,低声喝道:‘识相些,跟我走罢!我们为要接你这个财神,不知已费了多少气力,多少银钱了。今天已落在我们网里,看你逃到那里去?’石屏这时正着急坐在车中,一点儿不能施展,听说教他同走,喜得连忙答道:‘我明白我明白,请让我下车来罢。’

  “石屏一跨下车,就有两个强盗过来,一边一个把石屏的胳膊架住,石屏说道:‘我是一个做郎中的老头儿,又抽着大烟,连四两气力也没有;你们四个人,还有手枪,难道还怕我能逃跑吗?何必是这般将我捉住,使我痛的动也动不得呢。你们不过是想我的钱,我一双空手到上海来行医,于今挣了几十万家;并不是刻薄积得来的,实在是生意好,你们要多少,只要我拿得出,绝不推辞;但求不给我苦吃,无论要我出多少钱,我都情愿。我赚钱容易,身体却推扳不得。’那两个强盗见石屏说得这么近情近理,便把捉胳膊的手略松了些,仍是催着快走。

  “石屏看附近没有巡捕,因下雨并无行人,知道希望别人来救,是不可能的。忽心生一计说道:‘你们要钱,我有支票在身上,立时可以签字给你们,可不可以不捉我去?’那强盗也笨,以为且将支票骗到手,再捉他去不迟,好在绝不防备石屏有一身好武艺,当下即松了手道:‘你就拿支票签字罢!’石屏得到了这机会,一举手便把捉右手的一个,拿了手枪的打倒了;这个还没来得及动手,石屏的左腿已起,将这个踢倒在一丈以外。石屏弯腰夺了手枪,那个拿枪逼着车夫的,看了这情形,料知不妙,拉着那个同伙的就跑。石屏用脚踏着地下的强盗问道:‘现在还是你要我的钱呢?还是我要你的命呢?依你们这种行为,本应送你们到捕房里去,不过我生平为人,不愿和人结怨,这次饶了你们罢。以后如果再犯在我手里,就对不起你了。’”

  霍元甲听到这里,连声称赞道:“办得好。”谈话时,马车已到霍元甲寓所,霍元甲笑向秦鹤歧道:“今天把鹤老累到这时候,还不曾用早点,实在使我太不安了。彭庶白大约还在里面,请进去用了早点再谈谈。”

  不知秦鹤歧如何说,且俟第七十四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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