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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伊菲革涅亚在杜林(1)


  我们在上文已经知道女神阿耳忒弥斯,为了国王阿伽门农杀死她所爱的一只鹿,便和他生气,不让希腊军的兵船开行;但后来,阿伽门农牺牲了他的女儿伊菲革涅亚以祭她,希腊军方得开船而到特洛伊。但伊菲革涅亚并没有死。女神阿耳忒弥斯很可怜她,便以一只牝鹿来代替她,而将她摄于空中,直送到杜林人(Taurians)的国中去,她在杜林人的国中,有一所大庙与一个神坛。此土的国王常在这个神坛上,杀死任何希腊籍的异邦人,当作牺牲以祭这位女神。这些异邦人都是为暴风大浪所迫,不得不上岸去逃避的,而没有人胆敢或愿意到杜林人那个地方去的。国王的名字是助亚士,在希腊语中,即“捷足”之意。

  女郎伊菲革涅亚在这所阿耳忒弥斯的神庙服务,已有许多年了。有一夜,她忽然做了一场大梦,在梦中,她似乎已离开了杜林人的国中而住到阿耳戈斯城中去,她是生于这个城中的。当她正睡在她的闺中时,忽起了一阵大地震,将她父亲的宫殿都震塌于地上,只剩下一支柱子还是直立于地面上。当她凝望着这根柱子时,男人的黄金色的头发似乎生出柱上,它还用一个男人的口音说话。她对于这支柱子,也和她平日对待被牺牲于神坛上的异邦人们的方法一样,以水洗清了它,同时哭泣着。她这个梦的解释是,她的兄弟俄瑞斯忒斯死了,因为男孩子们乃是一家的柱子,她父亲家中所遗下的不过是他一个人。

  恰好在这个同一时候,俄瑞斯忒斯和他的朋友辟特士坐了一只船,来到了杜林人的国中。他所以到这个地方来的原因是这样的:自从他杀死了他的母亲,为他的父亲国王阿伽门农复了仇之后,复仇女神们便紧追在后面,不肯放松他。于是吩咐他去杀母的阿波罗便叫他到雅典城中去受公判。他受公判的结果是宣告无罪。然而复仇女神们却还不肯离开他,于是阿波罗又命令他说,他应该航行到杜林人的家中,从那里带去了阿耳忒弥斯的神像,而将其带到雅典人的国中来。这样办了之后,他方可得休息。现在,当他们俩到了这个地方来时,他们看见神坛殷然地染着被杀的异乡人的红血。俄瑞斯忒斯站在那里踟蹰着,疑惑不定地不知究竟能否得到他为它而来的那些东西,因为神庙的墙垣是很高的,庙门又坚厚而不能破入,于是他想要逃回船中去,但辟特士却不同意,他说,他们既已着手去办这事,便不该退缩而回。但他却提议说,他们在白天应该藏身于一个附近海边的山洞中,但不要过近于船,否则,恐怕杜林人要去搜索他们。挨到了夜间,他们可以偷偷地从两柱之间的空隙中侧身进庙,带去了神像,便上船离开那个地方了。

  于是他们依计而行,藏身于海边的一个岩洞中。但偶然有几个牧人正在海边的牧场上放牧他们的牛;有一个牧人走进了岩洞,窥见了坐在洞中的两个少年人,便偷偷地回到他的同伴们那里,说道:“你们且看坐在洞中的他们。他们诚然是天神呢。”因为他们看来是异常地高大姣美的。有的牧人便开始向他们祷告,误认他们为涅柔斯的儿子们,或那两位双生的兄弟。但有一个牧人却笑着说道:“不要去拜祷他们,他们乃是破了船的人呢。他们知道我们的风俗是要牺牲了异乡人以祭我们的天神们的,所以深藏了起来。”别的牧人们对于他的话很同意,拜祷的人也恍然而悟,他们说,他们要擒住这两个人,使他们如常地当作牺牲以祭神。

  但当他们还迟延未进时,俄瑞斯忒斯却从洞中跳了出来,因为他的狂疾又来了,他叫道:“辟特士,你看见从地狱中来的龙没有?它要以它口边的群蛇杀死了我呢!这只嘴还喷吐着烟火呢!它抱了我的母亲在它的臂间,要抛她到我身上来!”起初,他哞哞地呜着如一头牛,然后又像一只狗似的狂哭着;他说道,因为复仇女神们是如此地做着。但牧人们见了这个情形,他们便心中大惧地聚集在一处,坐了下来。但这时俄瑞斯忒斯乃拔出他的刀来,如一只狮子似的纵跳着,冲进了牛群之中,用刀杀死了牛,因为他在他的狂病中还以为他是和复仇女神们在争斗着呢。于是牧人们吹起角来,唤集此土的人民前来;因为他们怕惧这两个少年人,他们似乎是那么强健而勇猛。当人们已聚集得不在少数时,他们便开始向他们二人抛石投矛。现在俄瑞斯忒斯的狂病开始平息下去了,辟特士殷勤地看顾着他,为他抹去了他口边的泡沫,还将衣服张开防卫在他面前,恐怕他为石子所伤。但当俄瑞斯忒斯已经神志完全清醒了时,他已看出他们是陷在如何的一个绝地上来,他便高声大叫着道:“我们必须死了,唉,辟特士,不过要让我们如二位武士似的死去。拔出你的刀,跟了我来。”此土的人民不敢站立在他们之前;然而,有的人虽逃走了,有的人却仍向他们抛石。虽然如此,却没有一个人伤及他们。但到了最后,人民聚集得愈来愈多起来,他们用石块将他们手中的刀打去,于是用绳捆了他们,驱他们到国王亚助士那里去。国王命令说,他们应被传送到神庙中去,使女祭师得以如仪地牺牲了他们。

  于是他们带了紧缚住的两个少年人到了神庙中去,现在,其中一人的名字,他们是知道的,因为他们听见他的同伴叫唤过他;但其余一个人的名字,他们却不知道。当伊菲革涅亚看见了他们时,她吩咐人民放松他们的捆缚,因为他们已是女神的圣物,他们便该是自由的。于是——因为她误认他们二人为兄弟——她向他们问道:“你们的母亲是谁,你们的父亲是谁,你们有没有姐妹们?她们今天要与高贵的兄弟们不相见了。你们从什么地方来?”

  俄瑞斯忒斯答道:“这是什么意思,小姐,你为何这样地对我们悲泣着呢?为了必须死去的人而自己哭泣着,我乃视之为愚。不要怜恤我们;我们知道你们此土有的是什么样式的牺牲!”

  “告诉我,现在,你们之中,哪一个是唤作辟特士的?”

  “不是我,他乃是这位,我的同伴。”

  “你们是属于希腊国土的哪一城呢?你们是一母所出的兄弟吗?”

  “我们诚然是兄弟,但只是友谊的,并不是血统的。”

  “你的姓名是什么呢?”

  “那我不告诉你。你有力量处置我的身体,但没有力量处置我的姓名。”

  “难道你也不肯告诉我以你的国籍吗?”

  当他告诉她说,他的国家乃是阿耳戈斯时,她便问他以许多的事;例若关于特洛伊的,海伦的,先知卡尔卡斯的,优里赛斯的;最后,她说道:“海中忒提斯的儿子阿喀琉斯呢,他还活在世上吗?”

  “他是死了,他的在奥利斯所订的婚姻是无效的。”

  “这乃是一场虚假的婚姻,大众都是十分明白的。”

  “你是谁,乃这样地访问着关于希腊的事情呢?”

  “我是希腊的人,被带到这里来时,我还是一个女孩子。但有一个名阿伽门农的,他是阿特柔斯的儿子,现在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小姐,请你不要问起关于他的事。”

  “不要这样说;但请你给我一点恩惠,告诉我。”

  “他是死了。”

  “不幸的我!他是怎么样死了的?”

  “你的忧愁是什么意思?你是他的宗族吗?”

  “想着真是可怜,他是如何的伟大,而今他却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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