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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四


  接着,拉乌尔也被作了介绍,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人人都知道拉费尔在国王查理二世的复辟中作出的贡献;另外,比这更重要的是这位伯爵玉成了这桩婚事,使亨利四世的外孙女回到了法国。

  拉乌尔会讲一口漂亮的英国话,他自命为他朋友和那些对法国话一窍不通的英国爵爷们之间的翻译官。

  这当儿,来了一位仪表堂堂的年轻人,他的衣着和佩戴的武器都极其华丽。他走近正在跟诺福克伯爵谈话的公主她们面前,用掩盖得很糟的不耐烦口气说:

  “噢!夫人,公主,”他说,“要上岸了。”

  听见这声邀请,年轻公主站起身来,几乎要接受年轻贵族向她伸过来的殷切的手,这一伸手饱含着各种各祥动机,就在这当口,海军司令一个箭步来到年轻公主和这个人之间。

  “白金汉爵爷,请等一等,”他说,“对女士们来说,这时候上岸完全是不可能的。海上波涛汹涌,风也许要到四点钟才会减弱,我们要到今天晚上才能上岸。”

  “爵爷,请允许我,”白金汉用不想掩盖的恼怒说,“您想挽留夫人和公主,但您没有这个权利。她们两位,唉!她们中的一位已经属于法国的了,何况,您也看到,法国通过他们的使者在向我们要求上岸呢。”

  他说这话的同时,指着德·吉什和拉乌尔.并向他们致意。

  “我不认为这样,”海军司令回答说,“先生们,难道他们有意拿公主她们的生命去冒险吗?”

  “爵爷,尽管刮着大风,您没看见那几位先生还不是安安稳稳地到来了,我相信,女士们在这样的风势下上岸也不会有多大危险的。”

  “这几位先生都是非常勇敢的,”海军司令说,“您也看到海岸上有那么多人都不敢冒险陪同前来。再说,他们渴望能尽早向公主和她那位享有盛誉的太后表示敬意,才敢于顶着风暴来到这里。即便对水兵来说,也都认为今天的天气坏透了。我要把这几位先生的行动,作为榜样介绍给我参谋部的同僚们,但对女士们来说,可就不合适了。”

  公主悄悄看了德·吉什伯爵一眼,发现他一阵慌乱,脸也红了。

  德·吉什的这副神态,白金汉没有看见,他只是一味监视着诺福克。不用说,对海军司令,他是十分妒忌的,因此,他急于要把公主从船上,从这块摇摇晃晃的地盘上搬走,而这块地盘正是海军司令主宰的。

  “这样的话,”白金汉接着说,“我请示公主本人。”

  “而我,爵爷,”海军司令说,“我相信,我凭自己的良心和我的责任心,我要负责把公主安安全全地送到法国,我信守诺言。”

  “可是,先生……”白金汉继续说。

  “爵爷,请允许我提醒您,这里发布命令的,只有我一个人。”

  “您可知道,您在说些什么,爵爷?”白金汉趾高气扬地说。

  “当然知道罗,我可以再说一遍:这里发布命令的只有我一个人,一切都得听从我的,大海、风浪、船只,还包括人。”

  这些话,以当权者的口气庄严地说出来。拉乌尔观察着白金汉的反应。只见他浑身哆嗦着,倚在天篷的支架上免得跌倒;他的眼睛充满怒火,一只支撑不住的手搁在他的剑柄上。

  “爵爷,”太后说,“请允许我说几句,我完全同意诺福克伯爵的意见,说到天气,即便不象眼下那样烟雾迷漫,而是晴朗美好,我们也应该留几个钟点给这位热情周到、完满地把我们一直送到法国海岸的军官,抵达那里之后,他就要和我们分手了。”

  白金汉不马上回答,却用眼光询问公主。

  而公主,半个身子遮掩在天鹅绒和金绣的帏幕下,完全没有听到这场争论,一心在注视着和拉乌尔说话的德·吉什伯爵。

  这对白金汉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他看到昂利埃特公主的眼神里蕴藏着比好奇更为深邃的感情。

  他踉踉跄跄地离开,儿乎撞着了大桅杆。

  “看,白金汉先生还不能在摇晃的船上来去自如地走动,”太后用法国话说,“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为什么急于想登上陆地的原因。”

  年轻人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发白,气馁地垂下双手,怀着对旧情和新恨的哀叹离去。

  这时候海军司令也不去理会白金汉那坏透了的情绪,把公主她们让到船尾的餐厅,为了表示对贵宾们的尊敬,那儿准备了丰盛的午餐。

  海军司令自己坐在公主右侧,让德·吉什坐在她左边。

  这是白金汉平时所占的座位。

  白金汉进入餐厅,看到自己的座位,由于礼仪,已远离他崇敬的公主,而被安排在比他实际身分低的位置上,使他更感到无比伤心。

  德·吉什也许因为太兴奋,比他那恼火的对手更显得脸色苍白,他哆哆嗦嗦地坐在公主下手,公主那绫罗衣裙轻拂着他,一阵从未有过的难以名状的快感传遍了他的全身,他禁不住浑身打颤。午餐过后,白金汉冲过去把手伸给公主。

  这一次,轮到德·吉什教训公爵了。

  “爵爷,”他说,“请放尊重些,从现在起请别挤在公主殿下和我之间,从现在起公主殿下已属于法国的了;公主殿下给我荣誉,接触我的手时,这就意味着接触了法国国王陛下的御弟、王太弟的手了。”

  讲这番话时,他显而易见有点战战兢兢,却又十分英勇,他以高贵的风度把手伸向公主,在英国人中发出了一阵喃喃的赞扬声,白金汉不禁吐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拉乌尔在恋爱,他明白所有这一切。

  他用一往情深的眼光凝视着他的朋友,这种目光只有真挚的朋友或母亲才会象保护人或监护人那样给子偏离正道的朋友或孩子。

  到了下午两点钟光景,太阳露面了,风也停息了,大海象一大块水晶镜面一样光滑,笼罩着海岸的雾霭象一块破碎了的纱绳,化成片片,飘然消逝。

  这时候,法国含笑的山丘展现在眼前。翠绿的林野、蔚蓝的苍穹把一幢幢粉白色的房舍衬托得清晰可见。

  第八五章 帐篷

  海军司令,正象我们看到的那样,对白金汉那带有威胁性的眼光和怒不可遏的举止决心不予理睬。事实上,打从离开英国那会儿起,他就已经渐渐地、平心静气地使自己习惯于这种情况了。德·吉什压根儿也没有发现年轻爵爷的满腔怒火是对准他来的;只是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对查理二世的宠臣毫无好感。太后比较老练,处事冷静,能控制整个局面,她一发现哪里会出乱子,她就会在适当时机出来解围,现在时机已到,除了白金汉的心之外,其他方面都己恢复平静。白金汉不耐烦地低声向公主嘀咕:

  “公主,公主,看在上天份上,我求求您赶快上岸吧。难道您没看见这个自高自大的诺福克伯爵,对您这么殷勤,那么倾慕,都快把我气炸了吗?”

  昂利埃特听着他说。她笑了笑,没有把头回过来,只是在声调里流露出娇嗔和傲慢,象卖弄风情的女人惯常使用的以拒绝的方式来表示依从,她喃喃地说,“我早就对您说过,爵爷,莫非您有点疯了。”

  我们在前面已经提过,任何细枝末节都逃不过拉乌尔的眼睛,白金汉的苦苦哀求和公主的回答,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看见白金汉倒退一步,叹了口气,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他眼前没有遮拦,心中没有疑团,拉乌尔全都明白了,当他考虑到这一事态,以及人们对这一事态的想法时,他不禁为之一震。

  海军司令在经过有意识的拖延后,终子下达了放艇启程的最后指示。

  白金汉听到启程的指示,欣喜若狂,简直令不了解他的人见了还以为这个年轻人准是神经错乱了。

  在诺福克伯爵的指挥下,一条满挂彩旗的大艇,在旗舰的侧翼徐徐下降,这条艇容得下二十名桨手和十五名乘客。

  确实是一条具有皇家气派的艇子:装饰着天鹅绒的地毯、花环和绣着英国纹章的顶篷;因为在那个时期,可以随意运用讽喻,甚至在政治联姻的场合上也是如此。

  艇子刚一着水,桨手们就象士兵拿起武器似的提起桨来,等待公主下船,白金汉就一个箭步奔向舷梯,想在艇上给自己找个坐位。

  但太后把他拦住了。

  “爵爷,”她说,“在我和女儿下榻处没有着落之前我们就上岸,看来是欠妥当的。我请您爵爷,最好先一步去勒阿弗尔,并请您费神在我们到达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这对公爵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由于完全出乎意料之外,这个打击也显得更大。

  他结结巴巴,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他原想在抵达岸边的一路上能坐在公主身旁,津津有味地享受一番命运赐给他的最后一刻的短暂幸福。但是,这道命令是再明确不过的。

  海军司令一听见这样说,顿时扯起喉咙嚷道:

  “小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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