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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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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三娘看得几乎笑出来,心想这笨贼,倒有这些鬼门道。 那人把两个军健尸首安排好了,呲牙一笑,活像社庙小鬼一般,悄悄说:“女英雄跟我来,老铁便在这屋内,可不在这间屋内,大约屋内还有门,通着隔墙另一间秘室。”说罢,把几圈绳束向腰上一围,首先推开门,闯了进去。萧三娘跟踪而进,把屋门照旧掩好,屋内漆黑,瘦猴似的那人,确是飞贼出身,随身带着火折子,迎风一晃,火光一煽,便瞧清是所空屋,后壁新开的窄窄的一个门框子,当地柱着几根粗木栏子,而且是死的,一时真还无法进去。如果用刀斧来砍,立时可以惊动了人。这一下,把那瘦猴儿的飞贼制住得没法想了。 萧三娘走近木栅,向里一瞧,黑黝黝的甚么也瞧不见,却听得里间屋角鼾声如雷,情知这鼾声是老铁的,心想:“这负心汉到这地步,居然还睡得挺香!”其实萧三娘想错了,老铁视死如归,自然安心大睡了。 萧三娘眉头一皱,慌问那人道:“你知道屋上是泥是瓦?” 那人说:“是瓦盖的,我原想揭瓦进身,因为我轻功太差,进得去,出不来,便不敢揭瓦。” 萧三娘说:“你既然有心救老铁,你只要替我在近处巡风,我有法子救他出来。”说罢,转身出屋,一顿足,便跃上屋檐,从屋顶想法进身。那瘦猴儿便隐在暗处,替她巡风。 其实萧三娘有意把他撇下,她和老铁一见面,难免有一番微妙的口舌,是否把老铁当场杀死解恨,连她自己也没有准主意,当然不愿一个不相干的人,夹在里面。 几叠薄瓦,几根短椽,在萧三娘手上,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但她从屋上纵身下去时,熟睡的老铁,却惊醒了,镣铐当啷啷一声响,从地下一层草荐上站了起来,喝问:“谁?敢从屋上进来,干甚么?快说!” 屋内原是漆黑一片,屋顶揭去了几片瓦,几支短椽,月光便透射进屋,但也只屋中间一小块地方。萧三娘身法如风,一下去,早已隐入黑暗的屋角。老铁一喝问,萧三娘在暗角里一声冷笑——嘴上虽然出声冷笑,心里不由得一酸,想起从前自己父亲没有死时,自己穿心钉误伤老铁,在华山病榻相对,早晚伏伺他,两情胶结,才有白头之约,想不到人情变幻,老铁误听谣传,把自己当作负心女子,不问皂白,便下决绝之书,哪知自己倒不是负心女子,老铁才是负心情郎! 她一想起这些,情不自禁的在暗中掉下泪来,而且鼻管里抽抽抑抑起来,在一旁冷笑以后,竟发出一点唏嘘之声,虽只一点点的声音,老铁已听在耳内,而且老铁久处暗室,和从外面骤然进室的不同,已约略辨出墙脚的身影。 他也吃了一惊,连声喝问:“你毕竟是谁?老铁一生光明磊落,没有对不起人的事,不要瞧我手脚上有镣铐,一样可以制你死命。” 萧三娘怒气陡发,厉声喝道:“住口!好一个没有对不起人的事,你还记得华山相处,早晚伺候你的萧三娘吗?你这口蜜腹剑,口是心非的负心汉,把外面捕风捉影的谣言,当作真事,连面都不愿见一面,也不容人解释情由,你那封断命决绝书,把我骂得一钱不值,便铁打心肠也没这么狠,你这些年当然把姓萧的忘得干干净净,当然另娶妻室,你这狠心东西,你对得起谁?可怜我这个痴心女子,一直到现在……” 她说到这儿,不由得变了哭音,鼻子里不由得又抽噎起来,老铁听得大惊,做梦也想不到萧三娘会在此时此地出现,不禁哑声儿喊着:“萧……三娘……你来得正好,不瞒你说,当年的事,到后来我也明白做错了,我也没法对人说,更没法再向你说我后悔。我听人家说,你恨我切骨,要杀死我,我早已存下这条心,我终身不近别个女人,只等你一到,我便闭目受死,补偿我对你负心之罪……但是……” 萧三娘恨得咬着牙,跺着脚骂道:“但是甚么?此刻我是来要你命的,与其把你一条命送在龌龊官府手上,还不如让我亲手杀死你,稍偿我多少年心头之恨。” 老铁长长的叹口气道:“三娘!你要亲手杀死我……我一点不怨,我愿意死在你手上,但是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在这时候赶来杀死我。我不疯不傻,为甚么自来投案?我为的是许许多多穷百姓,无辜遭殃,情愿自认乱民首领,好早早了结此案。现在你既已赶到,这是冤孽,谁教我亏你的情呢?甚么话也不用说了,用我的血来补偿我的心,你就下手,把我脑袋拿去罢!” 老铁一面说,一面向着萧三娘立身所在走来,走一步,脚上的镣铐铁链子,便呛啷啷的响。老铁嘴上的语音和脚上铁链子的响声,震碎了萧三娘刚强泼辣的心。老铁刚走到上面揭开瓦椽之处,射下来一地月光所在,萧三娘瞧清了多年不见的他。这时他监禁暗室不少日子,蓬头垢面,已变成揉头狮子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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