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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石弹双飞顿教豹变 拳风四扫敛尽虎威(4)


  张必成道:“他两人到弥勒院来原因很巧。此刻他两人表面上虽是在这里煮饭,实在已拜在广德真人门下做徒弟,不久就要打发他们到别处去做事的。据师傅说,他两人自见面结盟之后,彼此情投意合,不舍得离开。只是朱、陆两家都是极贫寒的人家,专靠努力耕山种土,得些出产餬口。他两人从小只会顽皮,一点儿正事不做;吃喝起来,食量却比寻常人大四、五倍。两家的人,平日对于两人只会吃不会做,已大不愿意;只因是自己家人骨肉,便不愿意,也不能不供给他们的衣食。他两人生性胡涂,并不觉得家中人对自己有不愿意的事。

  “陆义农不舍得朱义祖离开,就邀朱义祖到自己家里去住。这种邀外人到家里来住的事,在那地方是没有的,谁也不肯拿养命的粮食给外人吃。这样的举动,就是旁人也做不到;何况陆义农是全家不愿意的人,而邀来的这个朱义祖,又是和陆义农一般的大食量,一般的只会吃不会做;你说陆家的人,能容纳得下么?不但不许朱义祖在家吃喝居住,连陆义农都趁此赶了出来。

  “朱义祖以为陆家不容他住,自己家里可以容纳陆义农的,当即邀陆义农同到自己家里来。朱、陆一般的人家,一般的境况,朱家对付两人的方法,不待说也是与陆家一般。朱义祖既同样的被家中人驱逐,却不愁烦着急,并且两人交结得益发亲密了。好在他两人都在山野之中歇宿惯了,一时没有家也不要紧。

  “说起来也奇怪。他两人平日除用蛮法子锻炼身体,和做顽皮害人的事情而外,就只会吃喝;都是一点儿正事不会做的。一被家里人赶出来,虽是在山野之中歇宿惯了,没有家不要紧;但是那么大的食量,拿甚么东西充饥呢?像他们平日那般胡涂的人,应该没有人供给饮食,就得挨饿;谁知大谬不然。从被驱逐起,不过半年,两人居然合力造了一所房屋。一不用泥水匠,二不用木匠。就是两个人造出来的房屋,形式和那地方寻常小户人家的房屋一样;房中应用的器具,也都完全有了。

  “两人不会种地,也没地给他们种,专靠打猎为生。他们打猎的法子,与寻常猎户不同。白天在各处深山之中,遇有飞禽走兽,远的便用那种石弹子,近的全凭手捉;一到夜间,就拿他们自己造成的房屋,做陷野兽的机关。那房屋是一连三间,当中一间空着没用,两人分住东西两间。大门与寻常人家的不同。人家或一扇或两扇,总是向左右开关的;也那大门是由上放下的,开时用木杠撑起来,关后就用那木杠拦腰门了,外面的人便不得进来。

  “那木杠中间系了两条绳索,夜间大门并不关闭,只将两条绳索分牵到两人睡的所在。中间房里堆放些杂粮和缚了脚、走不动的鸡鸭猪狗,引逗得许多野兽进来。两人睡觉都是很惊醒的。野兽进来并不知道房里有人,行动总免不了有些声响;两人中只要有一个从梦中惊觉了,听得确是进来了野兽,便顺手将绳索一拉,劈拍一声响,那门就放下来了。这个虽当野兽进来的时候,不曾惊觉;然经这劈拍一下,也就醒来了。二人同时出房,捉那进来的野兽;野兽进了大门,就和进了陷笼一般,没有能逃得出去的。

  “这次也是合该他两人要做广德真人的徒弟,平时引逗进门的野兽,都是狸獐貛兔一类的小东西,豺狼且少,虎豹更是不肯轻易跑进人家屋子里去的。这夜忽进来了一只很大的花斑虎,一口咬着缚住了脚的猪,便待往门外逃跑。不知道那猪是缚住了脚的,如何拖得动呢?猪一叫,陆义农醒来了;料知那猪无故是不会叫的,一拉绳索劈拍把门关了。平时进来的小野兽,一见关了门,断了去路,无不急得在房中乱窜;甚至有乱叫,或用头去碰那板门的,惟有这虎,一见门关了,立刻将口里的猪放下,伏着不动,毫没有声息。

  “陆义农是这般关门捉野兽捉惯了,关门后一听乱窜乱叫的声音,就知道是关着甚么野兽了;动手去捉的时候,便有一种准备。这回关了门一会,听不出一点动静,连那猪都不叫了,狗也被虎吓得不敢声张。心里以为这次落了空,必是门关得迟了,进来的野兽已经脱逃;打算出来仍将大门撑起,因此没作准备,走出房门,即向大门跟前走去。谁知刚一弯腰拾起木杠,还不曾握牢在手;那伏着不动的虎,大概误认陆义农拿棍打他,吼也没吼一声,就猛扑过来。

  “兽眼在黑暗处能看见人,人眼在黑暗处不能看见兽。陆义农不提防遭了这一下,背上已被虎爪抓破了一块皮肉,当时并不觉痛,只把拾在手里的木杠震落了。也不知道是甚么野兽,急翻身向扑在背上的东西一拳打去,觉得身量很重,才知道是虎豹之类的大兽。虎被这一拳打得翻跌了几尺远。朱义祖正从这边屋里出来,手托一盖油灯,还没照看得清楚;那虎跳起身又向灯光扑来了。朱义祖来不及避让,双手迎着往外一推,油灯也推落了,虎也被推得翻倒了;不过膀膊也经虎爪抓断了筋肉,但和陆义农一般的不觉痛。只听得陆义农喊道:‘快来!我已把这畜牲按住在这里了。’

  “原来朱义祖托灯出来的时候,陆义农已看得分明。虎跳起来向朱义祖扑去,他也扑了过来,打算从背后将虎拦腰抱住;却不料朱义祖迎着一推,推得那虎挨着陆义农倒下。那敢怠慢?虎才落地,就被陆义农下死劲按住了。任凭那虎凶猛得厉害,四爪朝天,被这比牛还蛮的陆义农按住了,就再凶猛些,也无法施展。虎既被陆义农按住,朱义祖即可从容拾起油灯,重点起来,将虎置之死地;只是二人才把虎弄死,勇气一退,登时都觉得伤处痛不可当;并且用力过猛,血流过多,二人同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李旷听到这里,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这却怎么了?那地方的人既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而他两人的性质,更可想见没有交游。大门关着,就有人从门外走过,也无从知道他两人在屋内昏死了。有甚么人去救他们?替他们医治呢?”

  张必成笑道:“你不用替他两人着急,自有救他们、替他们医治的来了。古语道得好:‘无巧不成话’,这日早晨,恰巧广德真人到各处深山中寻药,寻到了那山里。因为久两初晴,地下泥湿,在他们那房子左近,看见了很大的虎爪印,一路走进大门去了,没有走出来的痕迹。那房屋没有后门,知道那虎尚在屋内;只猜不出大门关了,那虎何以能走得进去?

  “在门外叫唤了一阵,里面没人答应,随手将门一推,才知道门板是由上放下的。进门见二人一虎同倒在一大块鲜血里面,都像是死了;抚摸二人的胸前还热,设法灌救转来,用药敷了伤处。他二人生性虽是浑噩,却知道感激真人救命之恩,并知道真人具广大神通,不是凡夫俗子,当下即拜求收做徒弟。真人因他两人生长在深山洞里,太不懂得人情世故,暂时只能将他们安置在弥勒院里当火工道人;不久便有机缘,可以打发他们出去干事。他们到弥勒院后,仍是蛮练,仍是不断的照那些蛮法子操练。”

  李旷笑道:“像方才那样投石块的操练法,实在太蛮的可怕!”张、李二人在山里谈论后玩耍了一会,仍回弥勒院。从此李旷就在弥勒院,与张必成同受魏介诚的指教,练习武艺。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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