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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程友铭治伤施妙手 彭庶白爱友进良言(2)


  秦鹤岐引二人迎上去,慎重将事的彼此绍介了。程友铭只略道了几句仰慕的客套话,即向二人拱手告罪道:“今日因有一位朋友的朋友,和人口角,被人用碗砸伤了头颅,性命只在呼吸,俗语所谓病急乱投医,竟扛到我这里来,求我诊治。我从来不懂伤科,却又把秦鹤翁忘记了,只好答应尽尽人事,委屈两位宽坐片刻,一会就奉陪谈话。”

  霍、农二人见程友铭有这么要紧的事,自然情愿在旁等候。程友铭这才邀秦鹤岐走近布床,轻轻揭开盖在头面上的毡毯,对秦鹤岐说道:“请鹤翁瞧瞧,伤系用磁碗劈的,于今劈进许多碎磁到头骨里面去了,人已昏迷不醒,只有一口气不曾断绝,看应如何诊治?鹤翁治好了他,不但他和我那朋友感激,连我都感激不尽!”

  秦鹤岐点头道:“那里说到感激的话上头去。我本是挂牌的伤科医生,治伤是我的职务。不过磁屑劈进了头骨里面,要取出来却非容易,不曾扛到医院里去求治么?”那个同来三十多岁的男子接着答道:“广慈医院和宝隆医院都曾扛去求治过了,因在两个医院里用爱克司光照了,才知道有许多碎磁劈进了头骨,不然我们也不得知道。两医院里的医生,都是一般说法,可惜劈在头部,若劈在身上或四肢上,那怕再厉害几倍,也不难将碎磁取出来,限期痊愈。头上是不能施用手术的。”

  秦鹤岐就伤处细看了几遍,苦着脸说道:“这种重伤,果是使人束手。于今的鲜血还流出不止,我也没有这手段,能将头骨里的碎磁取出来。不把碎磁完全取出,就是将外面的伤处用药敷好了,也是枉然。程老师打算尽尽人事,还是仰仗程老师看怎生办法。”霍元甲、农劲荪看了伤处,也惟有摇头太息!

  程友铭迟疑着说道:“鹤翁知道我是从来不会治伤的,休说是这么重的伤。我的打算,是因为我近年做的功夫当中,有一种运气提升的方法,平日也试验过,只要不是过于笨重的东西,还勉强能提升得起。我思量这类碎磁劈进了骨里,除了把他提升出来,不好着手。但是取出碎磁之后,伤处应该用什么药,或敷或服,我都不得而知,那是非求鹤翁帮忙不可的。”秦鹤岐高兴答道:“程老师能提升出磁屑来,伤处我包治,是不成问题的。”

  程友铭遂向那同来的男子说道:“受伤的人既沉重到了这一步,谁担任诊治的也不能保险不发生意外,于今我自是尽我所有的力量来治,治好了不用说是如天之福,只是万一因我用提升的力量过大了一点儿,就难免不发生危险,那时你能担保不归咎于我么?”那人听了连连作揖道:“你老人家说的那里话?世间岂有这般胡涂不通情理的人,受伤的家里衣衾棺木都已准备好了,如何能归咎你老人家。”程友铭对霍元甲等三人道:“我若是原在上海挂牌做医生的,这话我就可以不说。我既不做医生,治病不是我的职责,没有治好的把握,何苦送人家的性命呢?那时人非鬼责,我真难过呢!”

  说罢。左手将右手的袖口,往胳膊上一捋,端端正正的立在受伤的头颅前面,闭目凝神的好一会,将右掌心摸着伤处,离头皮约莫有二、三寸高下,缓缓的顺着手势旋转,表示一种精神专注的样子来。掌心虽在空处从容旋转,然彷佛有千百斤轻重,非用尽平生之力,旋转不动似的。

  经过不到一分钟时刻,只见程友铭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暴出来,比黄豆子还大。再看受伤人的头颅,也微微的照着掌心旋转的方向,往两旁掉动,就和掌心有绳索牵着动的一般。如是者又经过了一分钟,只见程友铭的右掌,越旋转越快,离伤处也越切近,伤者的头颅,也跟着益动掉得快了。在旁边看的人,没一个不聚精会神的,目不转睛望着,右掌心看看贴着头额了,猛听得程友铭口喊一声起!右掌就和提起了很沉重的东西一般,随着向上一拔。

  作怪!受伤的抬进来几分钟了,一没有声响,二没有动作,经程友铭这么一治疗,身体也随着那右掌向上一震,并逞口而出的叫了一声哎哟!那同来的男子忙口念阿弥陀佛道:“好了!好了!从受伤到此刻已昏沉沉的经过二十四小时了,口里不曾发出过声息,于今已开了口,大概不妨事了。”程友铭将右掌仰转来给众人看道:“侥幸侥幸,险些儿把他的脑髓都提拔出来了。”

  霍元甲等看他掌心上血肉模糊,有无数的碎磁,混杂在血肉中间,不由得吐舌摇头的叹服。程友铭对秦鹤岐道:“头骨里面的碎磁,大约没有不曾吸出的了。这伤口便得仰仗鹤翁帮忙。”秦鹤岐当即掳起长袍,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手巾包儿来笑道:“我的法宝是随身带着走的,就替他敷起来罢,免得淌多了血不好。”

  边说边打开手巾包,选了些丹药调和敷上,受伤的已半张两眼,一那同来的男子,发出很微弱的声息说道:“我还有命活着么?这是什么地方?我想你将我扶起来坐坐使得么?”秦鹤岐已听了这几句话说道:“不但此时坐不得,便再迟两三日,也得看伤口好到了八成,才能竖起腰肢来坐坐,我现在再配几料丹药给你,每日按子午两时,自己去敷上便了,不必要我亲自动手。”程友铭和那同来的男子都向秦鹤岐殷勤称谢。

  秦鹤岐调了几包丹药递给那男子,程友铭教扛夫仍旧扛抬出去,然后邀霍、农二人与秦鹤岐到里面书房里就坐。霍元甲先开口问道:“听得秦鹤翁说程先生所做的是易筋经功夫,不知先生这易筋经,与现在书坊中所印行的,有没有多大的区别?”

  程友铭道:“我是得自口授的,动作与书上所载的,只略有区别,不过书上关于紧要的都没有记载,并且动作也有许多错误的地方,只是若有人能照著书上的做去,果能持之有恒,所得的益处也不在小。”秦鹤岐指着程友铭对霍元甲说道:“他还有一种功夫,是现在一般练武艺的人所难做到的。他遍身的肌肉,都能动弹,苍蝇落在他身上,无论在那一部分,他能将皮肤一动,使苍绳立脚不牢,直跳了起来,我可以要他试给两位看看。”

  程友铭笑道:“霍先生是当今鼎鼎大名的一家,我这个不过是一种小玩意,你何苦要我献丑?算了罢!”霍元甲立起身笑道:“我懂得什么武艺,今日特来拜访,就是为想见识老先生惊人的道艺,老先生不要客气。”秦鹤岐对程友铭道:“霍、农二位虽是初次相会,然都不是外人,不妨大家开诚相见,你做给他看了,他免不得也要做点儿给你看。”程友铭笑道:“教我抛砖引玉,我就只得献丑了。不过此时天气这么寒冷,我的把戏,是得将一身衣服脱精光,才好玩给人看的。”秦鹤岐笑道:“好在你的把戏,是从来不问寒暑的。”程友铭遂向霍、农二人拱手道:“恕我放肆。”随即将宽大的皮袍卸下,露出上半身肉体来。

  霍元甲注意看他身上的肌肉,虽不及壮年人丰肥,然皮肤白嫩,色泽细润,望去好像是十四、五岁女孩子的嫩皮肤,通体没有老年人的躲纹,不由得对农劲荪点头称赞道:“用不着看他做什么功夫,只专看他这一身肌肉,便可知道是了不得的内功了。寻常的老年人,岂有这般白嫩的肌肉?”农劲荪也连连点头。只见程友铭将腰间的裤带解了,盘膝坐在坑上,露出小腹来;两手据膝,不言不动,好像是调鼻息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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