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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程友铭治伤施妙手 彭庶白爱友进良言(1)


  话说彭庶白见霍元甲喜气洋洋的回来,忙迎着笑道:“我和秦先生已在此恭候多时了。看霍先生脸上的气色,可以料定今日的交涉,必十分顺遂。”霍元甲不及回答,先向秦鹤岐告了失迎之罪,农、刘二人也都向秦鹤岐相见了?霍元甲才笑向彭庶白道:“这回托秦先生和大哥的福,交涉侥幸没有决裂,条约可算是订妥了,不过订的时期太远了些,教人等的气闷。”秦鹤岐问道:“定期在什么时候,条约是如何订法的?”

  农劲荪接着答道:“今日订的,和前日所谈判的没有出入,双方的律师和保证人都到了,条约上订明了赌赛银五千两,定期明年阴历二月二十日,仍是在张家花园比赛,如偶然发生了意外事故,不能如期来比赛,得先期通知延期若干日,然至多不得延至五日以外,若不曾通知延期,临时不到的,得向保证人索赔偿损失银五百两。我们这边的保证人是汇康钱庄,沃林那边的是大马路外滩平福电器公司。这约上并订明了从今日起发生效力,不得由一方面声明毁约,要毁约亦须赔偿损失五百两。”彭庶白笑道:“农先生办事真想得周到,这么一来,便不怕他们再呈狡狯了。”

  秦鹤岐问道:“今日订约的时候,奥比音本人不在场,将来不至因这一层又发生问题么?”农劲荪摇头道:“那是不会有问题发生的。奥比音本人就在这里,他也不能作主。沃林教他和人比赛,他不能不和人比赛;沃林不教他比赛,他便不能比赛。这回订条约,赌银两,在霍四爷这方面,是纯粹的心思。想替中国人争面子,而在他那一方面,只算是沃林要借此做一回生意,想利用奥比音的大力赢霍四爷五千两银子,旁的思想是一点儿没有的。”秦鹤岐问霍元甲道:“日期既定了明年二月十二日,此刻尚在十一月底,先生还是在上海等候呢?还是且回天津,等过了年再来呢?”

  霍元甲摇头笑道:“我这回在此地已等得不耐烦了,何能再坐守在这里等到那时候?明日就得动身回天津去,过了年再来。”秦鹤岐道:“先生明年到上海来的时候,务望给我一个信,我还有几个同道的朋友,我很想给先生介绍介绍,他们平日闻先生的名,都甚愿意结识,无奈各人多有职务羁身,不能远离,所以未曾到天津拜访,这回先生到上海来了,原是彼此结交的好机会,偏巧我又被许多俗务绊住了,若不是先生肯惠临寒舍,只怕这回又错过了。我以为先生在此还有几日耽搁,昨夜有几个同道的朋友在寒舍谈起,他们还说要开欢迎会欢迎先生呢。”

  霍元甲谦逊了几句,问彭庶白道:“前夜庶白大哥在一枝香给我介绍的,其中有没有秦先的同道?”彭庶白道:“秦先生的同道,只有一个姓程的和一个姓李的,与我见过面,并没有交情,我所介绍的又是一类人,多半是上海所谓白相朋友,不是秦先生的同道。”霍元甲对秦鹤岐道:“我生性欢喜结识天下豪杰之士,即是先生同道的朋友,学问不待说是好的,我只要知道了他们的姓名住处,便没人绍介,我也得去登门拜访,何况有先生绍介呢?今日天色尚早,可否就烦先生引我们去拜会几个?”

  秦鹤岐踌躇道:“霍先生不是打算明天就动身回天津去吗?此时如何还有工夫去看朋友咧?”农劲荪道:“可以留震声在这里拾夺行李,我二人不妨抽闲同去。”秦鹤岐道:“有一个姓程字友铭的,就在离此不远的一公馆里教书,我且绍介两位去谈谈,他也是安徽人。”农劲荪接着问道:“是不是中了一榜的程镛呢?”秦鹤岐连点头道:“正是中了一榜的程镛。农先生与他熟悉么?”农劲荪道:“只闻他的名,不曾见过面。程先生在我安徽的文名很大,却不知道他会武艺。”秦鹤岐道:“他此刻的武艺,虽是了不得,但他的武艺,并不是从练拳脚入门的,他也是得了不传的秘诀,专做易筋经功夫,不间断的已做了二十多年了。于今两膀确有千斤之力,遍体的皮肤,都能自动。”

  霍元甲道:“易筋经的功夫,也可以做到这一步吗?”秦鹤岐道:“岂但能做到这一步,据程友铭说:‘照他那般做下去,实在能做到辟谷数十日不饥,日食千羊不饱的境界!’”霍元甲随即立起身说道:“这样可算是神仙中人了。我岂可到了上海,不去瞻仰一番?”秦鹤岐也起身对彭庶白道:“程先生你是会过面的,今日可以不去,因为他在人家教书,去太多了人不好。”彭庶白笑道:“我正想不同去,好在这里和震声哥谈谈,也可以帮着他料理动身的事。”

  于是霍、农二人遂跟着秦鹤岐到陶公馆来,路上没有耽搁,不一会便到了陶公馆,秦鹤岐取出自己的名片来,向陶公馆的门房说了特来看程老师的话。只见那门房接过秦鹤岐的名片,面上露出迟疑的神气说道:“先生若没有要紧的事,就请明日再来何如?”秦鹤岐看门房这种对待,不由得生气道:“没有要紧的事,也不到这里来了。你还没有进去通报,为什么由得你作主,要我们明日再来呢?”

  那门房见秦鹤岐动气了,才陪笑说道:“不是我敢作主,因为知道程老师此刻正有要紧的事,绝没有闻工夫会客。方才有两个朋友来会,我拿名片进去通报,程老师就是这么回复请明日来的。”秦鹤岐觉得很诧异的问道:“他此刻正有什么紧要的事?你可以说给我听么?”门房尚没有回答,忽听得外面敲的门环响,门房一面走出房去开门,口里一面念道:“只怕就是那人来了。”霍元甲看了这门房的神气,疑心是程友铭吩咐了门房,来客不许通报,便也露出不快活的神气对秦鹤岐道:“既然是程先生有要紧的事,不能见客,我们下次再来不好吗,何苦妨碍他的要事呢?”秦鹤岐只微微的点头不作声。

  只见门房将两扇大门打开,即有四个人扛抬一张番布软床,床上仰卧一人,用毡毯蒙头罩脚的盖了,看不出是死是活,是男是女。后面还跟着一个年约三十多岁,服饰整齐的男子,进门向门房说了两句话,因相隔稍远,也没听清楚说的什么。只见门房对扛抬的人,向里面挥手,好像是教扛抬到里面去,直抬到里面丹墀中放下,门房随手掩了大门,才回身走近秦鹤岐跟前说道:“程老师就为这个躺在布床上的人,求他治湛,所以不能见客,并没有旁的事。”

  秦鹤岐问道:“这人受的什么伤?怎么请程老师治?程老师又不会做伤科医生?”门房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秦鹤岐道:“你不要管程老师见客不能见客,只拿我这名片进去通报一声就得了。”门房只得应是,擎着名片进去了。农劲荪笑道:“今日秦先生倒是来的凑巧,这人既是受了伤,遇着秦先生,总算是他的幸运。”秦鹤岐也很自负的神气说道:“我倒不曾听说程先生善于治伤的话,不知何以会把受伤的人扛到这里来求他治。我既和他要好,他如果委我治,我是不能推诿的。”

  正说着,就听得里面脚步响了出来,霍、农二人都望着通里面的门,即见一个宽袍缓带的老者,从容走了出来,看那老者的五官端正,颔下一部花白胡须,约有四五寸长短,身体虽不魁伟,却是精神饱满,器宇不凡,满脸堆笑的走出来,两眼并不看布床上的病人,笑瞇瞇的望着秦鹤岐拱手道:“秦鹤翁来得正好,真想不到有这么凑巧的事。”边说边用两眼打量霍、农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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