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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偷宝剑鼓楼斗淫贼 飞石子破庙救门徒(2)


  “我记得那时正是三月二十左右,有半明半暗的月光,十步以内,能看得清晰,庙门以内,东西两座钟鼓楼,我大着胆子,上鼓楼找寻淫贼,却是不见有个人影,只有一堆堆乱蓬蓬的稻草,像是曾有人在草内睡过的。我见郝飞雄不在,只得退了出来。才回身走到鼓楼门口,即见一条黑影,从西边屋檐上,飘飘下来,落地没有些儿声息。我料知是郝飞雄,暗暗的吃惊这淫贼的本领,果然不弱。可是作怪,那黑影下地,就没看见了。我因鼓楼里的地方仄狭,不好施展,连忙朝那黑影下来的所在蹿去,喝一声淫贼那里走!不见他答应,正要向各处张望,不知郝飞雄怎的已到了我背后,劈头一刀砍下。我这时倒不害怕了,一闪身让过那刀,转身就交起手来,才斗了四五个回合,那淫贼实在有些本领,我初次和人动手,那里是他的对手呢?明知道敌他不过,满打算卖他一手,好抽身逃跑。叵耐他那口刀,逼得我一点空间没有,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心里只急得说不出的苦楚,看看退到后面没有余地了,想不到郝飞雄忽猛叫了一声哎呀,掉转身抱头就跑,一霎眼便没看见了。”

  陈广泰失声问道:“怎么呢?”张燕真笑道:“幸亏我师傅因不见了宝剑,猜度是我偷了,来干这冒失事,急急的把山西人叫了起来,赶到破庙来救我,只要来迟一步,我的性命便完了。我师傅在屋上,打了郝飞雄一五花石,正打在额角上,所以抱头而跑。山西人要追,我师傅不肯,收了宝剑,责骂了我一顿,说山西人的本领,已是了得,尚且打郝飞雄不过,你乳臭未除的小子,怎敢这么胡闹。”

  陈广泰笑道:“你也真是胡闹!你才说偷你师傅宝剑的时候,我心里就暗地思量,如何自己的宝剑,会被徒弟偷去,还兀自不知道呢!那也算得是有本领的人吗?”张燕宾笑着点头道:“是时候了,我们走罢。好在李御史家里,没有会把势的人。你虽说是初次,大概不至着慌。”

  陈广泰跟着张燕宾出来,仍旧反锁了房门,一同出庙,径奔广州城来。进城恰在黄昏时候,城门口出进的人多,果然无人注意陈广泰。张燕宾的路径,也很熟悉,初更时候,二人便在黑暗地方,卸去了外衣,各做一个包袱捆了,系在腰间,拣僻静处,上了李御史的房。陈广泰留神看张燕宾的身法,甚是矫捷,蹿房越栋,直如飞鸟一般,不禁暗暗的佩服。二人同到李御史的上房,张燕宾教陈广泰伏在瓦楞里莫动,自己飘身下了丹墀,陈广泰心想他教我莫动,不是怕我初次胆怯,反把事情弄糟了,不如教我伏在这里。其实我虽是初次,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我怕什么呢?于今他已从丹墀里下去了,我何不转到后面去,见机行事呢?

  主意已定,即蹿到上房后面,只见一个小小的院落,隐约有些灯光,射在一棵合抱不交的大芭蕉树上,就屋檐上凝神听去,听得似妇女说笑的声音,随飞声落到芭蕉树旁边,看灯光乃是从两扇玻璃窗里透了出来,说笑的声音,也在里面。玻璃有窗纱遮掩了,看不出房里是何情景,只好把耳朵,紧贴在窗门上,听里面说些什么话。

  听得一个很娇嫩的女子声音说道:“对老爷只说是六百两银子,他老人家便再不舍得出钱些,也不能说像这般一副珍珠头面,六百两银子都值不得。”又有个更娇嫩的女子声音答道:“老爷只出六百两,还有八百两谁出呢?”先说话的那个带着笑声答道:“只我小姐真呆,这八百两银子,怕太太不拿出来吗?依我看这副头面,一千四百两银子,足足要占六百两银子的便宜,这也是小姐的福气,这般凑巧,迟几个月拿来,固然用不着了,就早几月拿来,小姐的喜事,不曾定妥,老爷也绝不肯要,做新娘有这么好的珍珠头面,不论什么阔人,也得羡慕,新贵人看了,必更加欢喜。”说着格格的笑。

  就听得这个啐了一口,带着恼怒的声音说道:“死丫头,再敢乱说,看我不揪你的皮。”接着听得移动椅子的声响,好像要起身揪扭似的,先说话的那个说道:“小姐当心衣袖,不要把这一盒珠子掼泼了,滚了一颗,便不是当耍的呢。”这话一说,那小姐即不听得动了。略停了一会,那小姐说道:“这几颗十光十圆的珠子,若不是我零星揩人家的便宜买进来,这时候一整去买,你看得多少银子,这头面上没一颗赶得上我这些珠子,都要卖一千四百两,一两也不能减少。哦,茶花,你开箱子,把太太的那两颗珠子,拿来比比看,可比得过这头面上的。”

  茶花笑道:“小姐也太把太太的珠子,看得不值钱了,怎么还比不上这头面上的呢。”一面说,一面听得开箱的声音。一会儿,又听得关箱盖响,仍是茶花的声音说道:“小姐比比看,头面上那一颗,赶得上这两颗一半?我曾听太太说过,这两颗珠子是祖传的,每颗有八分五厘重,若是再圆些,光头再好些,就是无价之宝了呢。这头面上只要有一颗这么的珠子,莫说一千四百两,一万四千两也值得。”陈广泰听了这话,不由得暗喜道:“我初次做这趟买卖,算是做着了,再不动手,更待何时呢!”

  这时看那院落里的门,并不牢实,等他们睡了,才动手去撬开,原不是件难事,不过他们既上床睡觉,这些值钱的珍珠,必然好好的收藏,教我从那里下手寻找咧?并且张燕宾说这小姐,就是定给要打我的那瘟官做媳妇,我惊吓他一下子,也好使那瘟官听了,心里难过。像这样不牢实的门片,还愁一脚踢不开来。陈广泰想到这里,移步到那扇门跟前,伸手轻轻的推了一推,插上了门闩的,推不动,提起腿待踢,却又有些不敢冒昧,忙把脚停下来。

  就在这个当儿,忽听得芭蕉树底下,一声猫叫,陈广泰不作理会,房里的小姐听了猫叫,似乎很惊讶的呼着茶花说道:“白燕黄莺都挂在院子里,我几番嘱咐你,仔细不要把那只瘟猫,关在院子里,你只当耳边风,你聋了么,没听得那瘟猫叫吗?还不快开门,把笼提进来。”陈广泰听得分明,心里这一喜,真是喜出望外。茶花旋开着门,口里旋咕叽道:“只这瘟猫,真讨人厌,什么时候,又死在这院子里来了。”

  门才开了一线,陈广泰顺势一推,将茶花碰得仰跌了几尺远,抢步进了房。那小姐见茶花跌倒在地,回头见一个陌生的男子,凶神恶煞一般的,蹿了进来,哎呀一声没叫出口,就吓昏过去了。陈广泰看桌上光明夺目的,尽是珍珠,几把抓了,揣入口袋,正待回身出门,猛听得门外一声喝道:“好大胆的强盗,往那里走?”陈广泰存心以为李御史家,没有会把势的人,忽听了这声大喝,不由他不大吃一惊。

  不知陈广泰怎生脱险,且俟第二十六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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