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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郝济认定那是自己人,刚要出声呼喊,被龚勤一手拉住,低喝:“师弟,你怎如此大意!”

  紧跟着便听一声冷笑,前面暗影中两点寒星一闪,两支暗器已接连打来。龚勤知被料中,果有仇敌隐伏暗算,郝济不知厉害,丝毫没有防备。急怒交加,则把郝济顺手一推,正待发话迎敌,口方喝得一声,伸手想将暗器接住。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寒星乍现、时机瞬息之间,丁丁两声,那两支暗器似被暗影中的石角挡住,还未飞到二人身旁便自落地,同时对面便有三个贼党扬刀大喝,纵扑过来。

  二人暗器本来握在手上,不知来敌多少,又是初次经历,走到这等黑暗危险的山腹深洞里面,骤遇敌人,难免心慌,不等近前,已各将手中暗器相继发出,刚看出后面又有二贼跟踪赶来,本领均似不弱,发出去的暗器丁丁乱响,多半打飞,不拿火把看不见,有了火把,变成敌暗我明,容易吃亏,来贼又极狡猾,每人手上本持有千里火筒之类,因见二人手有火把,竟都隐去。二人初经大敌,龚勤虽然比较有点阅历,像当时这等形势也是初次遇到,觉着贼党这多,不论胜败,自己踪迹均不免被仇敌看破,正在暗中叫不迭的苦,贼党忽有两个连声怒吼,翻倒在地。料知所发暗器打中面门要害,业已透脑而过,否则不会死得这快,不由精神一振。

  未死三贼,似比死贼本领更强,来路地势又极宽大平坦,想因同党伤亡,看出二人暗器厉害,防御甚严,各舞着一身刀花,寒光闪闪,猛扑过来。二人手无兵器,虽练有极好功夫,不怕刀枪上身,五官要害到底可虑,共只一柄铁钩,非但无用,反而不如空手。龚勤因觉自己是师兄,郝济又正拿着火把,匆匆打一手势,口中低喝:“三五鼠贼,不堪一击。二弟持火观战,留神鼠贼无耻暗算,待我空手杀敌。”

  边说边将铁钩随手抛下,一声大喝,纵将上去,准备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给迎面三贼一个厉害。谁知来贼共有十来个之多,先听响动,便是贼党在前面峰后到处搜索,所用均是千里火筒之类,火光只照一处,又有转角崖壁遮断,二人又未想到当地会伏有一群贼党,一时疏忽,不曾看出,恰巧另外五贼在暗影中发现火光,当先掩将过来,这一动手喊杀,立时惊动,连隔壁那几个也纷纷赶到,遥望同党受伤,怒发如狂,同声厉吼,赶杀过来。

  这原是同时发生,先后不过两三句话的工夫,双方最初相隔又只三丈远近,如非当头五贼乍见二人年轻,又未拿着兵器,上来骄敌,后被暗器打中两个,再一惊退迟疑,这么一纵便可到达之处,早已杀在一起。这微一耽搁,后面贼党也自赶到,一共还有八个。龚勤见贼党越来越多,后面不知还有多少,越发情急,上来便施杀手,一纵老高,就着后面未动手的两贼用千里火筒向上照看之时,双手往外一分,再往胸前收转,头下脚上,盘空而下,准备给贼党一个下马威,上来便用师传大鹏十八式擒拿手先打倒两个,问明来历,真是贼党一面,便以全力施为,如能全数打倒自是绝妙,否则再相机行事。

  哪知他这里正由群贼头上飞过,准备抢往前面连下杀手,带断贼党归路,忽听连声怒吼急叫,百忙中瞥见当头又有两三个贼党倒地不起。龚、郝二人虽然年轻胆大气盛,均经父师指教,不把来敌认明不肯先下杀手,虽知山内盘踞的均是贼党,无一善良,对方刚一照面,一言未发先下杀手,稍有人性决无如此凶残强暴,仍恐万一误伤,做得太过,所发暗器均是来贼的下三路和肩膝等处。

  后见当头二贼倒地,龚勤尚觉郝济手黑,如何来历还未问明先下杀手?这一来成了势不两立,胜还不说,一个寡不敌众便自讨厌,心还不以为然。及见贼党越来越多,非但个个凶恶,头上并还带有标记,所说的话也极明显,这才勾动杀机。初意贼党人多,打算先打倒两个,看其能否镇住再作计较,没想到就这人往下落、晃眼之间,又被暗器打倒了两三个,当时不曾看清,人又快要落地,无暇他顾,瞥见后面两贼业已举了刀棒,大声怒吼,斫杀上来,忙将手往外分,一面施展内家气功,右手朝持刀的一劈空掌打将下去,左手想将另一贼的铁钩抓住。谁知持刀贼本来作势纵起,刚刚离地两三尺,双方还未接触,首先闷的一声往斜刺里一歪,仰翻在地。

  持棍的一个纵得较先,龚勤眼看稍微下沉便将铁棍捞住,那贼也是一声怒吼,随同一股急风过处,中途翻倒,落地便死。龚勤竟抓了个空,相差只得两三寸,铁棍竟随那贼一同倒落,不曾抓住,心虽惊奇,觉着二弟暗器怎打得这样好法?因还剩有三四个敌人,无暇细想,脚刚沾地便自翻转,正想抢了死贼铁棍反身迎敌,忽听郝济惊呼之声,奴方相隔已有三四丈,忙即侧顾,目光到处,吼叫声中,下余几个贼党不知怎的纷纷重伤倒地,只有最后两贼,本朝郝济身前纵去,还未落地,微闻呼呼两响,宛如急风吹过,二贼也各翻倒地上,先后十一个转眼全尽。

  龚勤暗忖:二弟暗器无论打得多好,看贼党来势均非弱者,决不能全都伤中要害,莫要受伤未死,乘隙暗算?耳听郝济连喊“大哥”,口虽答应,并未当时赶过,先朝死贼仔细查看过去,多一半是被暗器打中,伤在头部,东西不大,全都深陷入脑,无一能活,最奇是内有两个身上并无伤痕,不知怎会断气送命?方觉不像郝济所伤,心中奇怪,郝济已持火把由身旁急匆匆赶过,看意思是想往转角那面搜寻贼党,神态甚是匆忙。龚勤连喊:“二弟且慢,等我看清贼党死活再说。”

  郝济仿佛有什急事,连话也顾不得多说,只答:“大哥快来。”

  仍往转角那面赶去。

  龚勤猛想起靠近出口这一带乃两条通路的会合之处,当中隔着一座似峰非峰、高约六七丈的石壁,左右两旁均可绕向前面,形似一座大洞广场,当中立着一座与顶相连的石峰,郝济方才呼喊时,正有两贼追扑过去,他却不曾在意,目光注定对面转角一带,面上神情也似惊喜交集,这时忽又改朝侧面转角驰去,仿佛迫不及待。贼党死得如此奇怪,必有原因。心中一动,也就不暇细看,仗着身边带有灯筒,匆匆晃燃,跟踪急追。转角那面果是一座大洞,只怪石林立,疏密相问,不似后半平坦空旷,龚勤遥望前面暗影中火光闪动,往前急驰,火头已成平行,流星过渡也似,走得极快,惟恐那些乱石丛中藏有贼党,无意之中受到暗算,忙喊:“二弟留意石后埋伏!”

  郝济仿佛情急万分,头都未回,料知有事,多半还有逃贼,见势不佳,当先溜走,郝济恐被逃到外面,将大群贼党引来,抢往前途断他归路,才会这样情急,只得施展轻功,加急追赶,方想,二弟到底年轻冒失,逃贼在前,洞中这多怪石,随地可以隐伏,我们初来,不知地理,手中还持有火把,随时随地均易被人暗算,这等追法,岂不可虑?心中寻思,前面已到出口不远横崖之下。

  二人功力虽差不多,郝济起身在前,加以情急太甚,一味以全力狂奔,不似龚勤心细,还有顾忌,非但不曾追上,相隔倒远了一些,正怪二弟如何这样粗心大意,遥望前面火光所到之处,隐闻郝济似正与人问答,人也停在那里,跟着又听郝济说了几句便往回走来,但不似先走那么快法,迎上前去一看,郝济已不似方才那么兴奋,仿佛有什事情不曾如愿,略带失望神情,猛然触动平日所想的事,笑问:“二弟,你是发现逃贼,不曾追上么?”

  郝济和龚勤亲逾骨肉,情份最深,平日无语不谈,闻言先是呆了一呆,不曾回答。龚勤知他人最诚厚,不肯欺骗,更不会说假话,疑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追问,刚刚用别的话岔开,商计贼尸如何处置,准备回到原处仔细查看,连那几个未受伤的也都不能再活,再作计较,忽见郝济不住留神查听,东张西望,又将自己拉住,不令走回,同往出口那面进发,自己所说的话也似不曾理会。心中奇怪,想要设词探询。

  郝济已忍不住凑近身旁,一面并肩同行,先低声说道:“大哥不要怪我不说实话,我想早晚自能知道。此时我因受人嘱咐,不便多说,业已向他答应,就是背后无人,也不应说了不算。前途还有一事须要往办,事成之后,我们所寻的人也寻到了。”

  跟着语声转高,又笑说道:“大哥,你当那些鼠贼还能活么?这出口所在天生奇险,近数日来,连今朝己有两起贼党来此送死,只一下来,休想活了回去。头一起乃是巡山的贼由口外经过,相隔还有半里多路。本可无事,偏要多疑,来此搜索,以致自投死路。今日这十一个贼党本领较高,因头一起来贼全数失踪,无一回转,奉命在这一带搜索,也只疑心附近藏有毒蛇猛兽之类,并未想到别的,不料又与我们狭路相逢,全数送终。外面时有大蟒出现,洞口更像一个蟒洞,又深又黑,地势更是隐僻,只半里外有一危崖,还要走到崖角边上才能望见这里。否则全看不出,不是有人故意诱其入阱,决寻不到这里来,只管放心。有两件事均出胡老前辈意料,路过贼党他便不曾想到,我们暂时还不应走往口外,且到出口左近查看一遍再打主意。一个不巧,也许还要在此住上两天才出去呢。”

  龚勤人甚机智,业已听出郝济已得对方指教,虽然不曾先说,但他这等说法,一听而知,全都显露出来,不知郝济为人忠厚,既不肯食言背信,又不愿意隐瞒良友,最后和人商量,对方又未回答,所以这等说法,意欲两全。龚勤方在笑他老实,忽又听到左近石后嗤的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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