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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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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赋书(并序) 孔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又曰:“若欲行而法,则周公之典在。”《孟子》曰:“夏后氏五十而贡,殷人七十而助,周人百亩而彻,其实皆什一也。欲轻之于尧舜之道,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大桀小桀也。”是以什一之道,公私皆足。人既富,然后可以服教化,反淳朴。古之圣贤,未有不善于为政理人,而能光于后代者也。故善为政者莫大于理人,理人者莫大于既富之又教之。凡人之情,莫不欲富足而恶贫穷,终岁不制衣则寒,一日不得食则饥。四民之苦者,莫甚于农人。麦粟布帛,农人之所生也。岁大丰,农人犹不能足衣食,如有水旱之灾,则农人先受其害。有若曰:“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夫如是,百姓之视其长上如仇雠,安既不得享其利,危又焉肯尽其力?自古之所以危亡,未有不由此者也。人皆知重敛之为可以得财,而不知轻敛之得财愈多也。何也?重敛则人贫,人贫则流者不归,而天下之人不来。由是土地虽大,有荒而不耕者,虽耕之而地力有所遗,人日益困,财日益匮,是谓弃天之时,遗地之利,竭人之财。 如此者,虽欲为社稷之臣,建不朽之功,诛暴逆而威四夷,徒有其心,岂可得耶?故轻敛则人乐其生,人乐其生则居者不流而流者日来。居者不流而流者日来,则土地无荒,桑柘日繁,尽力耕之,地有余利,人日益富,兵日益强,四邻之人归之如父母,虽欲驱而去之,其可得耶?是以与之安而居,则富而可教;与之危而守,则人皆自固。孟轲所谓“率其子弟,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 呜呼!仁义之道,章章然如大道焉,人莫不知之,然皆不能行。何也?见之有所未尽,而又有嗜欲以害之,其自任太多,而任人太寡,是以有土地者有仁义,无代无之,虽莫不知之,然而未有一人能行之而功及后代者,由此道也。秦灭古法,隳井田,而夏殷周之道废,相承滋久,不可卒复。翱是以取可行于当时者,为《平赋书》,而什一之法存焉,庶几乎能有行之者云尔。 凡为天下者,视千里之都;为千里之都者,视百里之州。为百里之州者,起于一亩之田五尺,谓之步,〔古者六尺为步,古之尺小,为兹时之尺四尺八寸,则方一步为古之方一步,余三百六寸二分五厘也。〕二百有四十步谓之亩。〔古者步百为亩,与此时不同,而从俗之数则易行也。一亩为古之田三亩也。〕三百有六十步谓之里。〔古者亩百为夫,夫三为屋,屋三为井,一井之田九夫三屋。方三百步为一里也。方一里之田九夫顷,异名也。〕 方里之田五百有四十亩,〔亩百为顷,五顷四十亩也。古之里虽小,其亩又加小,所以古之方一里为田九顷。兹时方一里为田五顷四十亩,为古之田十六顷有二十亩也。〕十里之田五万有四千亩。〔五百四十顷也,为古之田一千六百二十顷也。〕百里之州五千有四亿亩。〔五万四千顷也,为古之田一十六万二千顷也。〕千里之都,五千有四百亿亩。〔五百四十万顷也,为古田一千六百二十万顷也。〕方里之内,以十亩为之。屋室径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菜蔬之所生植,里之家给焉。〔古者方一里为井,为田九百亩。农夫八家,各受百亩公田八十亩。八家同养公田,公事毕,然后理私田。 《诗》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余田二十亩,为闾井屋室。兹时既加大一亩之田,为古之田三亩,十亩之田,为古之田三十亩,挍其多少,亦相若矣。〕凡百里之州,为方十里者百。州县城郭之所建,通川大途之所更,丘墓乡井之所聚,甽遂沟渎之所渠,大计不过方十里者三十有六,有田一十九亿四万有四千亩,〔一万九千四百四十顷也〕,百里之家给焉,千里亦如之。高山大川则郭其中,斩长缀短而量之。 一亩之田,以强并弱,水旱之不时,虽不能尽地力者,岁不下粟一石。公索其十之一。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有四亿亩,以一十九亿四万有四千亩为之州县城郭、通川大途、甽遂沟浍、丘墓乡井、屋室、径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菜蔬之所生植,余田三十四亿五万有六千亩〔三万四千五百六十顷也。〕亩率十取粟一石,为粟三十四万五千有六百石,以贡于天子,以给州县凡执事者之禄,以供宾客,以输四方,以御水旱之灾,皆足于是矣。 其田间树之以桑。凡树桑,人一日之所休者,谓之功。桑太寡则乏于帛,太多则暴于田。是故十亩之田,植桑五功。一功之蚕,取不宜岁度之,虽不能尽其功者,功不下一匹帛。公索其百之十。凡百里之州,有田五十四亿亩,以十九亿四万有四千亩为之州县城郭、通川大途、甽遂沟浍、丘墓乡井、屋室径路,牛豚之所息,葱韭菜蔬之所生植。余田三十四亿五万有六千亩,麦之田大计三分当其一。其土卑,不可以植桑,余田二十三亿有四千亩,树桑凡一百一十五万有二千功。功率十取一匹帛,为帛一十一万五千有二百匹,以贡于天子,以给州县凡执事者之禄,以供宾客,以问四方,以御水旱之灾,皆足于是矣。 鳏寡孤独有不人疾者,公与之粟帛,能自给者,弗征其田桑。凡十里之乡,为之公囷焉。乡之所入于公者,岁十舍其一于公囷,十岁得粟三千四百五十有六石。十里之乡多人者不足千六百家,乡之家保公囷,使勿偷。饥岁并人不足于食,量家之口多寡,出公囷与之,而劝之种,以须麦之升焉。及其大丰,乡之正告乡之人,归公所与之畜,当戒必精勿濡,以内于公囷。穷人不能归者与之,勿征于书。则岁虽大饥,百姓不困于食,不死于沟洫,不流而入于他矣。 人既富乐其生,重犯法而易为善。教其父母使之慈,教其子弟使之孝,敎其在乡党使之敬让,羸老者得其安,游弱者得其养,鳏寡孤独有不人疾者皆乐其生。屋宇相邻,烟火相接,于百里之内,与之居则乐而有礼,与之守则人皆固其业,虽有强暴之兵不敢陵。自百里之内,推而布之千里,自千里而被乎四海,其孰能当之?是故善为政者,百姓各自保而亲其君上,虽欲危亡,弗可得也。其在《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今此下民,或敢侮予。”此之谓也。 ▼进士策问第一道 问:初定两税时,钱直卑而粟帛贵,粟一斗价盈百,帛一匹价盈二千。税户之岁供千百者,不过粟五十石、帛二十余匹而充矣。故国用皆足,而百姓未以为病。其法弗更,及兹三十年,百姓土田为有力者所并,三分踰一其初矣,其输钱数如故,钱直日高,粟帛日卑,粟一斗价不出二十,帛一匹价不出八百。税户之岁供千百者,粟至二百石,帛至八十匹,然后可足。是为钱数不加,而其税以一为四,百姓日蹙而散为商以游十三四矣。四年春,天子哀之,诏天下守土臣定留州使额钱,其正料米如故,其余估高下如上供,百姓頼之。以比两税之初,轻重犹未相似,有何术可使国用富而百姓不虚,游人尽归于农而皆乐,有力所并者,税之如户,而士兵不怨,夫岂无策而臻于是耶?吾子盍悉怀以来告。 又第二道 问:土蕃之为中国忧也久矣。和亲赂遗之,皆不足以来好息师,信其甘言而与之诅盟耶,于是深怀阴邪,乘我之去,而欺神虐人,系虏卿士大夫,至兹为羞。备御之耶,则暴天下数十万之兵,或悲号其父母妻子,且烦馈餫衣食之劳,百姓以虚。弗备御之耶,必将伺我之间,攻陷城池,掠玉帛子女,杀其老弱,系累其丁壮以归。自古帝王岂无诛土蕃之成筞邪?何边境未安若斯之甚邪?二三子其将亦有说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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