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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情电逐踪来争笑甜蜜 小星含泪问故示宽宏(1)


  这时,燕西伸了一个懒腰笑道:“休息一会儿罢。”

  便取了一根烟卷坐在一边抽烟。白莲花静静地坐着,忽然微微一笑。笑了之后,抽出肋下掖的手绢,结了一个大疙瘩,坐了拿着,向右手掌心里打,低了头,可不作声。燕西笑道:“来,坐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白莲花笑道:“我们离得路也不远,有话可以说,何必还要坐到一处来说?”

  燕西笑道:“我的中气不足,坐到一处,声音可以小一点,省力多了。”

  白莲花笑道:“坐过来就坐过来,我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说时,便坐到燕西一处来,牵过燕西一只手,将手绢疙瘩在他手心里打。燕西笑道:“怎么着?我犯了什么法,要打我的手心吗?”

  白莲花笑道:“你这话我可不敢当。”

  燕西轻轻地说道:“不要紧的,你打就打罢,你不知道打是疼,骂是爱吗?”

  白莲花红了脸,也轻轻地笑道:“别说罢,他们听见,那什么意思?”

  燕西笑道:“听见也不要紧。你瞧,王二爷和黄老板那种情形,不比我们酸得多吗?”

  白莲花道:“可惜我们家屋子脏得很,要不然,可以请七爷到我家里去玩玩。”

  燕西道:“真请我去吗?”

  白莲花微笑道:“我几时敢在七爷面前撒谎?”

  燕西道:“撒谎倒是没有撒过。不过从上海来的人,多少总有些滑头,我觉得你说话很调皮,怕你也有些滑头呢。”

  白莲花道:“七爷,你说这话,有些冤枉人。我纵然调皮,还敢在七爷面前调皮吗?”

  燕西笑道:“那也说不定。但是调皮不调皮,我也看得出来的。”

  白莲花道:“这就是了。七爷凭良心说一句,我究竟是调皮不调皮呢?”

  燕西笑道:“在我面前,还算不十分玩手段。可是小调皮,不能说是没有。”

  白莲花笑道:“请七爷说出来,是哪一件事有些小调皮?”

  赵孟元抬起一只手,对这方面招了几招,笑道:“七爷,七爷,请过来,给我看两盘。”

  燕西道:“我自己开了公司,不看公司里的牌,倒看敌手的牌吗?”

  赵孟元笑道:“我倒不一定要七爷看牌,不过七爷在那里情话绵绵,惹得别人一点心思没有,我愿七爷到隔壁屋子里说话,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燕西就对白莲花笑道:“好吧,我们到隔壁屋子里说话去。”

  白莲花笑道:“何必故意捣乱?我还是来看牌。”

  说时,就走到鹏振后面来看牌。这正是鹏振当庄。掷下骰子去,就叫:“买一百和,老刘,你顶不顶?”

  刘宝善笑道:“我不顶。上次你买五十和,我顶五十和,上了一回当,你想我会再上第二回当吗?”

  鹏振笑道:“你不顶,就没有种。”

  刘宝善道:“你不要用这种激将法。我又不是当兵的老侉,也不和人打架,管他有种没有种呢?”

  说话时,鹏振已将牌起好,竟是一上一定,牌好极了。白莲花笑道:“怪不得三爷要头一百和。”

  刘宝善道:“怎么着?手上有大牌吗?”

  白莲花微笑道:“我不便说。”

  刘宝善碰了一个钉子,就不作声。过了一会,鹏振吃了一张,果然和了。自这一牌之后,他就接连稳了三个庄。赵孟元笑道:“了不得,我要钉他几张牌了。不然,尽让他兄弟两个人赢钱。”

  白莲花见站在这里,鹏振大赢,不好意思,也就闪了开去。坐了一会,又慢慢踱到刘宝善身后,看了一盘。因见他嘴里衔了烟卷,要找取灯,连忙擦了一根,送了过去,给他点烟。刘宝善将头点了一点,然后笑说道:“劳驾!劳驾!到了这里,我是主人,怎么还要你来帮我的忙呢?”

  白莲花笑道:“这算什么?二爷帮我的忙可就大了。”

  刘宝善道:“怎么不算什么?我告诉你一段笑话罢。我有一个本家兄弟,专门捧唐兰芬,天天去听戏叫好,花的钱也可观了。戏散之后总要上后台的小门口去站班,希望人家给一点颜色。有一天,经人介绍,在后台门口见了面,人家也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贵处是湖北吧?听你说话的声音很像呢。他这一乐,非同小可,一直笑了回来。不问生熟朋友,见了就先告诉人说道:唐兰芬和我说话了,唐兰芬和我说话了。你瞧,只和他说两句话,他就乐得这样。我又没捧过李老板一次,李老板倒肯给我点烟,这面子可就大了。还值不得说一说吗?”

  白莲花笑道:“言重言重,你打牌罢。若为我擦了一根取灯,让刘二爷挨一盘大的,我心里倒过不去。”

  刘宝善笑道:“只要李老板肯说这句,挨一盘大的也值。”

  赵孟元笑道:“这样说,你就多灌他一些米汤,让他多挨几盘大的罢。”

  白莲花笑笑,对赵孟元了一眼睛,在刘宝善身后看了两三盘,慢慢地却又踱到赵孟元身后来。燕西躺在沙发上,冷眼看着白莲花。见她在四个人身后,都站了一会子,这分明是对各人都要表示好感,不让任何人不满意。这样一来,她所需要捧场的人,也可以多一点。如此说来,真是用心良苦了。白莲花一直将四个人的牌都看过了,然后才坐到燕西一处来。燕西握住了她的手,正要安慰她两句。

  忽然有人在外面哈哈大笑一声,接上说了一句道:“好哇!你们躲在这里快活,今天可让我捉住了。”

  说话的人走了进来,正是凤举。刘宝善笑道:“呵哟!大爷,好久不见了。今晚上怎样有工夫到我们这里来走走?”

  凤举一见燕西和一个漂亮女子坐在一处,便问道:“这位是谁?”

  燕西还不曾介绍,白莲花就站起来先叫了一声大爷,接上说道:“我叫白莲花。”

  凤举笑着点了一点头。便和鹏振道:“这倒好,郎舅兄弟捧角儿捧到一处来了,这一班小孩子也就够胡闹的了。”

  赵孟元笑道:“大爷别怪我旁边打抱不平。你做大爷的,在外面另租小公馆住都可以。他们和几个女朋友打一桌牌,这也很平常的一件事。”

  凤举笑道:“我可没有敢说你,你也别挑我的眼。”

  赵孟元笑着对鹏振道:“怎么样?我给你报仇了不是?大爷,你这件事,什么时候公开?也应该让我们去看看新奶奶吧?”

  凤举道:“不过是个人,有什么看头?”

  赵孟元道:“怎么没有看头?要是没有看头,大爷也不会花了许多钱搬到家里去看呢!”

  刘宝善、王幼春都附和着说:“非看不可。”

  凤举笑道:“我不是不让诸位去看,无奈她不愿意见人,我也没有办法。”

  赵孟元道:“这是瞎扯的,靠不住。我现在可以先声明一句,无论是谁,见了这位新大奶奶的,都要保守秘密,不许漏出一个字,有谁漏了消息半点,就以军法从事。”

  说这话时,可就用眼睛瞟了鹏振、燕西一下,笑道:“执法以绳,虽亲不二。你们二位,听见没有?”

  鹏振和燕西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微笑。刘宝善道:“我看大爷还是让我们去的好。若不让我们去,我们就会邀一班胡闹的朋友作不速之客。到了那个时候,大闹起来,那就比招待我们费事多了。”

  凤举笑道:“你二位的事,还不好办吗?随便哪一天去,先通知我一声就是了。”

  白莲花在一边听了半晌,这才明白了一些,大概是这位大爷,瞒住了家里,在外面又娶了一位姨奶奶。因笑道:“大爷新娶的大奶奶,来了多少日子了?”

  刘宝善道:“还不过一个来月哩!不但是娶过去没有多久,就是他们俩认识,也没有多久。像你和七爷这样要好,恐怕还要不了这久呢。”

  白莲花弄得不好意思,将嘴一撇笑道:“干吗?……”

  这两个字说完,又无什么话可说了。赵孟元笑道:“别不好意思,这话也不是瞎说的。好比今天这场牌,我们不和别人打,单替你打,这就是看到你和七爷的关系深,帮你的忙,也就和帮七爷的忙一样。就在这一点上,你可以知道将来怎么样了,还用得着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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