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田汉 > 风云儿女 | 上页 下页
“音乐底报酬”呢?


  听到聂耳的死信是在出狱那天的早晨。那天素斐来看我,除了一些吃的东西之外,她带来了这个消息,这是多使我震惊和绝望啊。是的,“绝望”!在激动的生活中有着种种新的感情和意念的我,正期待聂耳把它形象化,听觉艺术化。忽然失去了这样一个有力的、有前途的合作者,怎能不使我一时陷于绝望呢?况且国难严重的中国,这样的革命青年一个个或膏草莽,或逐波臣,怎么不使人悲愤呢?回到号子里,仰望布着铁网的天窗,我的热泪纷纷地落在枕上了。

  我是在胶州路什么里,明月歌舞团的宿舍里认识聂耳的。他在广州当过兵,在上海也参加过反帝运动,没有那些吃歌舞饭的特有的习气。所以我们很快地就成了忠实的朋友。他是精进不懈的,无论音乐技术和一般问题的理解,他的进步都很快。而最可宝贵的是他的革命性情。这样,尽管在技术上超过聂耳的音乐家很多,而象他那样有感动力的却少。这样使他在流行歌曲界划了一个新时期成为国防音乐运动的先驱者。

  朋友们都嚷着给聂耳做周年纪念了,要我写文章。我才惊心到聂耳死了一年了,我也出狱一年了。在他死后的这一年中,我们做了一些什么呢?我们是否给了聂耳的寄与以应有的报酬呢?国难是比一年前远为严重了。岂止华北客观上已非我有,连华中、华南也岌岌可危了。正如我们在《义勇军进行曲》里唱的:“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但是我们吼了没有呢?一只看不见的魔手企图掩住每一歌唱者的嘴,连当日他灌的某一些唱片也被禁止了。

  自然,我们没有理由悲观的,聂耳死了,他的唱片被禁卖了,而他的歌声依然活在广大中国革命民众的口里。南方也好,北方也好,我们大家唱着他的进行曲,勇敢地向革命的国防战线前进吧。郭沫若先生悼聂耳的诗曰:

  雪莱昔溺死于南欧,聂耳今溺死于东岛,同一是民众的天才,让我辈在天涯同吊。大众都爱尔的新声,大众正赖尔去唤醒,问海神尔如何不淑,为我辈夺去了斯人?聂耳啊我们的乐手!尔永在大众中高奏,我们在战取着明天,作为尔音乐的报酬。

  对的,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我们大家努力争取光明的明天,作为对于我们死去的天才乐手最好的“报酬”吧。

  (原载1936年7月17日南京《新民报》日刊)


梦远书城(guxuo.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