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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中国工人阶级开始参加革命


  在民国八年的时候,因为日本占领青岛的事情,学生便起来竭力反抗,五月四日在北京数千学生聚起来,打章宗祥[29]、曹汝霖[30](他们做中国政府代表与日本订约的),烧他们的房子。结果政府派兵,把学生赶散。学生便不肯上课,叫做罢课,要政府收回青岛,否认二十一条条约。这个影响传布到全国,上海、杭州、汉口各地的学生都起来罢课,发传单、宣言,提出主张,反对政府。商人工人也起来响应,有的罢市,有的罢工。中国的工人阶级开始参加革命运动,这次的运动从五月四日的事情引起的,所以叫做“五四运动”。这件事情,因为一点组织也没有,就慢慢涣散,无影无踪的失败了。

  五四运动虽然失败,但是他的影响可不少,从此之后,一部分最明白的学生,便研究中国怎样才能弄得好。提倡要改换中国的一切东西,人的思想也要改变,就是将从前对于人生活上的事情的解释要变换,因为从前的解释不通。提倡识字运动,要大家能得到知识。提倡白话文,要文章、报纸、书籍,大家都看得懂……等等。这样做的时候,便有一部分最进步的学生、教员、工人接近起来。同时,工人之中罢工运动也开始了,工人阶级的政党——共产党也开始组织了。有了工人阶级,这种新的力量,中国革命运动,立刻带了新的神气,新的光彩,与前不同了。

  中国的工业,有的是外国帝国主义者经营的,有的是中国资产阶级经营的。既然有了工业工厂,便要一部分人去做工,这些人就成了工人。工人是和其他各种人不一样的。第一,他受的压迫最重,受帝国主义压迫,受军阀压迫,又受资本家压迫;第二,他的生活最苦,地主、资本家、军阀有钱有势,吃穿用度很阔绰,小资产阶级虽说也有很苦的,但比起工人来总还好些,只有乡村最苦的农民,贫农、雇农与工人差不多。工人一日不做工,一天得不到饭吃。第三,工人是能团结一致,因为他们都是一群一群同在一个工厂里做工,大家一样受苦,一样受资本家剥削压迫,早晚同在一处。资产阶级虽然恨帝国主义,但是打不过帝国主义的时候,他不会坚决的去做到底的,因此他们往往只是退一步想,就只靠着帝国主义赚点钱。地主更不用说,全靠帝国主义来照顾他,他从农民那里抢来的丝、茶、烟、豆、棉花,去卖给帝国主义者。小资产阶级,终怕丢掉了他所有的小小的财产,到革命非常高涨时候,说不定他的小小财产保不住时,他们就动摇,就是不肯坚决斗争。农民呢?最大多数贫穷的农民是能很坚决的革命。有些稍微富有的农民就不然了。他们到了解决大多数人的问题,要侵犯到他的土地时,他便要不安起来。只有卖力气吃饭的雇农,和卖力气吃饭的工人,他们除了自己一双手、一付骨头之外什么也没有。他们的性命,是没有什么宝贵不宝贵,不革命是得不到翻身的日子,只有死路一条,他们要得到自己的目的,改好自己的生活,只有革命。所以工人是中国革命中最坚决的最彻底的人。而且他们人数众多,又团聚在一起,不容易打散,也就最有力量。只是农民比工人不同,农民是很散漫的。农民需要土地是革命当前的重要问题,但是要了土地,就再也不要别的了。工人就不然,工人要斗争起来,他们可以懂得一直要使工厂归公,造成社会主义国家。所以只有工人阶级的团结力量最大,最有前进的精神。

  工人阶级虽然是很有力量,但开始他们自己是不知道,也没有别个人知道,而是慢慢的在斗争之中觉着,随后慢慢明白懂得。一有了工厂,一有了资本家和工人,便要发生冲突。不论是外国资本家,不论是中国资本家,他们唯一的目的,便是多得些利息。得利息的方法只有一个,叫工人多做些工,少给些工钱。工人呢,多做了工自己吃亏,工资少了不够吃用。于是便要多些工钱,少做些工,要工钱够吃够用,够养家,要不过于疲倦,弄得病倒做工不得。这两方面不是完全相反的吗?资本家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强迫工人做很久时候的工,付很少的工钱,他们还雇用工头、警察等监视工人做工,拳打脚跌,无所不来。工人受苦不过,便吵闹起来,不肯做工,向资本家要求改良。起初不知道如何办法,大家不能一致同心,于是受资本家欺骗,往往失败。后来,渐有经验,大家合起来组织团体,叫做工会。向资本家反抗时,都同心集力,举行罢工。资本家有时也只得依从工人的要求,工人便得到了胜利;有时资本家便勾结军阀或帝国主义,用军队警察压迫工人,逐散工人的团体,捕捉工人的领袖,破坏罢工,工人便要受到牺牲。中国从有工厂以来,这类事情不知有过多少了。

  在一九二二年(民国十一年)在香港发生了海员的大罢工,这是中国罢工中第一件最有名的事。香港是广东九龙对面的一个小岛,被英国人在八九十年前占去的,从欧洲到日本、天津、上海、广州等地的船只,是一定要经过那里的,所以是个很重要的地方。英国占据了那里,商业来往,一天一天繁盛起来,商店工厂开了很多。在那里做工的中国工人很多。在船上做工的中国海员也非常之多。在一千九百二十二年一月里,中国海员,向英国帝国主义提出要求,要加工资,要承认工会,废除包工头(包工头是帮助资本家压迫工人的)……等等。英帝国对这些要求,都不允许。到了一月十二日便开始罢工。后来香港的工人全体起来响应,都罢起工来,封锁香港,弄得英帝国主义者饮食缺乏。经过了五十几天,帝国主义者没有办法,答应了工人一些要求,才得解决。

  海员罢工,使中国工人明白了,要得到改好自己的生活,只有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坚持到底,是工人阶级最好的工具。用这个工具,可以反对帝国主义,反对资本家,反对军阀,反对工人阶级一切敌人。在中国革命历史上,也表示出工人阶级力量的特别伟大。

  这时候中国的资产阶级如何呢?他们看见工人力量很强,很想利用工人的力量来反对帝国主义。帝国主义力量在中国减少,中国资本家他自己便容易发展,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曾经帮助过香港的海员罢工,其他外国人开的工厂的罢工他们也曾帮助。

  中国工人,受了这一次教训,便大大的活动起来,到处组织工会,罢工,反抗一切人对他们的压迫。中国资产阶级虽帮助工人罢工,可是只帮助在外国人厂里做工的工人。对于在他自己工厂做工的工人,不但不帮助他们,还和外国资本家一样的压迫工人,并且有时比外国资本家压迫得更凶,他们想在工人身上多剥削些,好和外国人竞争。工人对于一切压迫都要反抗,因此对于中国资本家也反抗起来。这时中国资本家便翻起脸来压迫工人了,有时还和帝国主义联合起来一致来压迫工人。

  在工人纷纷组织工会的时候,北方的铁路工人也组织工会,组织得最整齐的是京汉铁路的工人。一千九百二十三年,他们向铁路管理局提出种种要求,铁路管理局是军阀吴佩孚的人,不肯答应。结果宣布大罢工。吴佩孚命令军队强迫工人上工,工人不肯,便捕杀工人领袖,解散工会,在汉口杀死工人领袖林祥谦(共产党员)等三十多人。这件事情发生在“二月七号”,所以叫做“二七”屠杀。在这次事件中,工人阶级的反抗,被军阀的枪弹打败了。从此之后,帝国主义、军阀、中国资产阶级便常常联合在一起屠杀中国的工人,压迫中国的工人。

  中国的工人虽然受了帝国主义的压迫、军阀资本家的剥削,他们没有一点自由,然而他们一点儿不怕,一些也不畏惧,都秘密地团结起来,秘密的组织工会,各地时常有罢工,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资本家的压迫。

  这许多过去的事实,表示中国的革命仍然没有成功。第一,帝国主义仍旧统治着中国,中国一切的重要设施都还在他的手上,中国实际上还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还受外国的管束。第二,中国的农民仍旧没有土地,穷苦万分,变成许多兵匪。第三,中国的军阀各自占了一块地方,把中国分成了一块一块,好像几个国家一样,到处是厘卡,这里的货运不到那里,一个地方的钱票子,到别个地方就不通用,一块大洋在这里换四吊,到那里就只换三吊。年年军阀战争,弄得民穷财尽。但是,第四,中国工人阶级已经在几年中(民国九年到民国十三四年)开始斗争起来,组织了中国共产党,组织了许多革命的工会。这种工人阶级的新力量,便在领导起中国革命来了。

  这些事实又告诉我们,帝国主义是中国最大的敌人,军阀是帝国主义的工具,代表地方的地主的利益,也是危害中国的大敌。帝国主义侵略中国,极力保护地主的存在,所以地主阶级是阻碍中国的发展的。地主的存在,可以使帝国主义经过地主来剥削中国的农民。地主的土地扩大,农民的土地便缩小,地主剥削农民更容易,帝国主义可以更易的来收买原料。所以地主的存在不会使帝国主义吃亏,只是使帝国主义更易侵略、支配中国的农村。资产阶级呢,这时候对于军阀地主是很不满意,对于帝国主义更恨,但是他的势力敌不过帝国主义、军阀、地主,他便想利用工人,但是看见工人的力量一大,便不让他来拼命的剥削,工人还起来反抗他,因此又有些怕工人,所以在这几年中中国资产阶级是一种骑墙的态度:一面利用群众运动要反对一下帝国主义,一面又怕工人的反抗,并且也怕农民的骚动,因为中国资产阶级不发展,大半兼做着地主。农民在这时候,仍然与以前一样痛苦,并且比以前更痛苦。他们也有斗争,不过这时还非常之少。只有广东、湖南、河南、山东等地有一些,广东、湖南有农民协会的组织,山东、河南有大刀会、红枪会[31]的组织。这时(一九二四年)农民的组织虽然不广,但已经表示他们力量的伟大了。农民住的地方是分散的,所以他的组织也比较散漫。又农民中有富农、中农、贫农,他们的地位不同,所以做起来都是各管各的。再他们还保存着旧的思想,以为天上有神仙会救他们,像河南的红枪会、大刀会等还念符念咒。那时农民还相信绅士等的话,绅士们是代表地主利益的人,因此往往受他们欺骗。工人是最进步的,最觉悟、最有团结的力量,所以他们反对帝国主义,反对军阀,反对资本家是最彻底。工人阶级是中国有了工厂以后新发生的,是中国革命中新的力量。

  [29]章宗祥(1879—1942),浙江吴兴人。1916年任驻日本公使,在段祺瑞指使下,多次与日本签订协定,出卖国家主权,五四运动时,遭北京爱国学生的痛打。

  [30]曹汝霖(1877—1966),上海人。1915年任交通总长,在袁世凯授意下,参与“二十一条”谈判、起草卖国文件。段祺瑞执政时,又通过日本人西原龟三向日本财团进行大宗借款。五四运动时,北京学生火烧了东单赵家楼曹家住宅。

  [31]大刀会、红枪会,见本卷第15页注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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