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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鲁迅师:

  “秘密窝”居然探险(?)过了!归来的印象,觉得在熄灭了的红血的灯光,而默坐在那间全部的一面满镶玻璃的室中时;偶然出神地听听雨声的滴答;看看月光的幽寂;在枣树发叶结果的时候,领略它风动叶声的沙沙,和打下来熟枣的勃勃;再四时不绝的“个多个多”!“戈戈”“戈戈”“戈”的鸡声,晨夕之间,或者负手在这小天地中徘徊俯仰,这其中定有一番趣味,是味为何?一一在丝丝的浓烟卷〔圈〕中曲折的传入无穷的空际,升腾,分散,是消灭?!是存在?!(小鬼向来不善推想和描写,幸恕唐突!)

  《京副》指《京报副刊》。《京报》1918年10月5日创刊于北京,1926年4月24日为奉系军阀张作霖所查封。它的副刊创于1924年12月5日。前些天有王铸君的一篇《鲁迅先生……》和《现代评论》前几期的那篇“鲁迅先生……”我觉得读了之后还合口味,我总喜欢听那“人体生理”的那类在教室所讲的话,虽则听了之后未必能够有多少领略体会,或者也许不免于“误解”,但总觉得其味无穷,有引人入胜之妙。但这类话是不可多得多遇的,而且也常常忽略过去极容易的。惟其如此,所以愈觉得“弥高弥坚”,而不可及。但是这类文字用于“宣传”上,普通民众,就顶容易轻轻错过,找不出头绪来,然而也不要紧,到那时自然能够有善法调和它,总比冗长好,学者非患不知,患不能法,这许是天赋才情吧!

  前信所述的方法,无非以为“我不入地狱,谁当入地狱”二语,甚有见地,攘臂而起的心情,早已蕴束于中,自然未学过“舞剑,打拳”,不佩〔配〕做武(?)士,可是一弹之掷的类似的办法,未尝不可试验,自来女性大病就是默守着保守,痛痒无关,食现成饭,压迫来了,就给它一个忍受,哭泣,寻死,或者不觉得其为压迫,而且以为当然的,听天由命的无抵抗主义者,是多么消极的颓丧的劣种呀!如其有人出来奋斗,成功,大家一块来享受,失败,你单独去肩荷,国事,校事,总不少遇到这类人,心理学者承认女子是永远立在水平线的墨痕上,穷凶极恶的事情虽则少发生,然而伟大的成绩也绝不多见,这许是“娴淑”的遗训流传下来的吧!这种“女人国”中自然不容许小鬼的性急,终于也只得苦闷……“韧”固然是好的,但是胶皮糖遇到头发,那可怎么办?

  现时的“太太类”的确敢说没一个配得上来这里办的——小姐类同此不另——老爷类的王九龄下台了!但不知法学博士能打破这种成见否。总之现时风潮闹了数月,呈文递了无数,部里也来查过两次,经过三个总长而事情一点没给人一个下落,对于“若大旱之望云霓”的换人,不知何年何日始有归宿,薛已经厚着面皮回校任事了!用白纸一张,在公布处贴出来,大意说薛辞经再三挽留,薛以校务为重,已允任事,自治会当即会议是否仍认他为教务长,而四年级(理、物、文……)毕业在即,表示留意,其余的人因少数便不能通过对薛有所表示。这是内部的麻木,“装死”的复活,而新任的总长,听说和研究系大有渊源——杨是得研究系捧出来的——他在法长指司法总长。任内能究对高辈打官司,那么在教长指教育总长。上的设施,实在在他对我校未有表示以前,不能不令人先怀着几分失望。虽则“太太类”在他脑中或者成见较轻,然而此外呢?!这种种内外的黑幕,总想给它发泄发泄于文字里,但是各方的牵掣,和投稿的困难,迫得人叫苦连天,暗地咽气,“由他去罢”,“欲罢不能”!不罢不可!总没得个干脆!

  既在《语丝》、《京副》等处忽略了《猛进》的每期目录,又在门房处不留神看看贴的卖报条子,事小足见粗疏胡涂,此虽既往,但今已知有此报,如何再行放过,当日已仍命门房订来了!既承锦注,便以奉闻。

  小鬼许广平

  四月十六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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