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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讲学社欢迎罗素之盛会演说词


   讲学社成立之后,第一次请到新时代的大哲罗素先生,实属本社莫大的光荣。今日我们开会欢迎罗素先生,我趁此机会,先说一说本社的宗旨。

   我们对于中国的文化运动,向来主张“绝对地无限制尽量输入”。因为现在全世界,已到改造的气运。在这种气运里头,自然是要经过怀疑的试验的时代,所以学派纷纷并出,表面上不免有许多矛盾;但为开辟将来局面起见,总之各有各的好影响。就学问的本质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好,或绝对的不好;为中国现在计,说是哪种绝对的适宜,哪种绝对的不适宜,谁也不能下这个断语。我想我们中国如此之地大物博,我们的聪明才力比较各文明国的人,也还不算下劣。现在正当我们学问饥饿的时候,对于追求真理的心事,异常迫切;又好像经过严冬之后,阳和初转,许久含蓄的树芽花蕊,正要开放。我们要趁这个机运,要培养它,令它发达。只有一个方法:就是绝对的自由研究。所以无论何种学说,只要是有价值的,我们都要把它输入,今各方面的人,对于哪一种有兴味,就向哪一种尽量研究。表面上看来,所走的方向,或者不同;结果终是对于文化的全体,得一种进步。我又想现在世界学者所研究种种理想的制度,在欧洲办不到的,或者我们中国倒是最好的一个试验场。因为欧洲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时候,有许多制度,明明知道是好的,却是没有方法办得下去。若是要办,就要出很大的牺牲,经很大的痛苦,还不知道成功怎么样。我们中国因为近来社会进步比较地慢,欧洲先进国走错的路,都看得出来了,它治病的药方,渐渐有了具体的成案了。我们像一块未有染过色的白纸,要它往好的路走,比较地还不甚难。就这一点看来,我们的文化运动,不光是对于本国自己的责任,实在是对于世界人类负一种责任。至于采哪一种方案算最好的呢?总要经过自由研究,种种试验之后,才可以决定。今日只要把种种的学说,无限制输入,听国人比较选择,将来自当可以得最良的结果。我们个人做学问,固然应该各尊所信,不可苟同。至于讲学社,是一个介绍的机关,只要是有价值的学说,我们不分门户,都要把它介绍进来。

   好像我们开一个大商店,只要是好货,都要办进,凭各人喜欢哪样就买哪样。我常说中国学问的衰落,由汉朝的表彰六艺、罢黜百家。若是要表彰什么,罢黜什么,无论他表彰的罢黜的对不对,总是把思想的自由锢蔽了。所以我们要大开门户,把现代有价值的学说都要欢迎,都要灌输,这就是我们讲学社的宗旨。

   这回请得罗素先生同百勒女士来,是我们最高兴的事。因为我们认为往后世界人类所要求的,是生活的理想化,理想的生活化。罗素先生的学说,最能满足这个要求。什么叫作生活理想化呢?人类还能不要生活吗?但是没有理想的生活,那生活便变成了无意义。难道我们在世界几十年,是当一回吃饭机器吗?我们因为一种高尚的目的来生活,这生活才算有价值,所以我们要的是理想的生活。现在各国的学者,都是向这个方向进行。

   然而最有成绩的,只怕要推罗素先生第一了。诸君有许多读过先生的书,谅来已经知道大概。将来听先生的讲演,自然明白,不用我多说了。

   我现在请诸君最要注意的,是罗素先生的人格。先生因为反对战争,很受他本国政府的干涉,后来因为传布他的大同理想,抵抗国家主义,也曾下过六个月的狱。我们读的《向自由之路》这部书,就是先生入狱的前几天做成的;先生出狱以后,传布他的主义,格外地猛烈。这是真正学者独立不惧的态度,这是真正为人类自由而战的豪杰。这回先生不远万里而来,我们一面听先生的演说,一面还要受先生人格的感化,这才不辜负先生一行啊!

   我对于先生,却是有一个特别要求,我先引一段笑话来作比方。我们从前小说里头讲有一位神仙,叫作吕纯阳,能点石成金。他想找一个人能放弃尘世繁华的,做徒弟,常用点石成金的法子出来试验人,以为收受徒弟的方法。后来遇着一位先生,吕纯阳拿手指点一块小石头,就成了一块金子给那个人,那个人不要。再点一块大的给他,他又不要。再点几块更大的给他,他还是不要。吕纯阳很欢喜,以为这个人真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就问他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答道:“还要把指头给我们。”什么是罗素先生的指头呢?先生把他自己研究学问的方法传授给我们,我们用先生的方法研究下去,自然可以做到先生一样的学问。这不是我们变了第二个吕纯阳,也能点石成金吗?我想先生对于我们中国人这点好学的热诚,很能见谅,一定给他们大大的满足。我今天代表本社竭诚欢迎并祝先生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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