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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社会革命暗潮


  前段所说,是从对外的一个国民生计单位著想,觉得他们困难万状;再一转眼将这单位的内部组织子细看来,那更令人不寒而栗了。贫富两阶级战争,这句话说了已经几十年,今日却渐渐到了不能不实现的时代。这种国内战争,在人类进化史上的价值,绝非前四年来国际战争可比。但现在正当将发未发之时,好像大蛇要蜕壳一般,那痛苦实不难想象。原来欧洲去封建政治未久,各国土地多在贵族或教会手里,法国大革命后,算是有几国把这土地所有权稍为均分,但内中还有许多国维持旧状。如革命前的俄国就是这样,现在的英国还是这样。这还不打紧,自从机器发明工业革命以还,生计组织起一大变动,从新生出个富族阶级来。科学愈昌,工厂愈多,社会遍枯亦愈甚。富者益富,贫者益贫。物价一日一日腾贵,生活一日一日困难,工人所得的工钱,够吃不够穿,够穿不够住,休息的时间也没有,受教育的时间也没有,生病几天,便要全家绑著肚子。儿女教养费不用说了,自己老来的日子还不晓得怎样过活。

  回头看那资本家,今日赚五万,明日赚十万,日常享用过于王侯。他们在那里想,同是上天所生人类,为什么你就应该恁么快乐,我就应该恁么可怜?再进一步想,你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绞著我的汗,添你的油,挖我的疮,长你的肉。他们其始也是和中国人一般,受了苦自己怨命,后来渐渐明白,知道地位是要自己挣来。于是到处成立工团,决心要和那资本家挑战。他们的旗帜,是规定最低限的工钱和最高限的做工时刻。而且这两种限是要时时改变的,得一步便进一步。还有些有学问的人推本穷源,说这种现象都是从社会组织不合理生出来,想救济他,就要根本改造。改造方法,有一派还承认现存的政治组织,说要把生产机关收归国有;有一派连现在国会咧、政府咧,都主张根本打破,亲自耕田的人准他有田,在哪个厂做工的人就管哪个厂的事。耕田做工的人举出委员,国家大事就由他一手经理。

  各国普通社会党大半属前一派,俄国过激党便属后一派。前一派所用手段,是要在现行代议政治之下,渐渐扩张党势,掌握政权。现时在各国国会及地方议会,势力都日增一日,好几国机会已成熟,其余的也像快要成熟了。至于后一派,俄国的火盖已自劈开,别国也到处埋著火线。有些非社会党的政治家眼光锐敏,办些社会主义的立法,想要缓和形势。只是积重难返,补牢已迟。社会革命恐怕是二十世纪史唯一的特色,没有一国能免,不过争早晚罢了。战胜国人民一时为虚荣心所掩,还没有什么法外行动,但过后痛定思痛,想起这些胜利光荣,还不是昙花一现。我们打了几年仗,从战场里拾回这条残命,依然是要穿没穿,要吃没吃。还有那阵亡将士的孤儿寡妇,在这种百物腾贵时候,靠几块钱恤金过日子,只好坐以待毙。你们说奖厉国产、增进国富是目前第一要义,我还要问一句,国富增进了究竟于我有何好处?

  你们打著国家的旗号谋私人利益,要我跟著你们瞎跑,我是不来的。这种思想在战胜国的劳动社会中,已是到处弥满了。那些资本家却也有他的为难。几年战争,营业已衰落到极地,安能不谋恢复。那政府为一时的国产政策起见,对于现在资本家所经营的事业,亦不能不加以保护。所以两方面总是相持的多,相让的少。我们留欧一年,这罢工风潮,看见的、听见的每月总有几次。其中最大的如9月间英国铁路罢工,哪里是两个团体竞争,简直就是两个敌国交战。其实这事何足为奇?如今世界上一切工业国家,哪一国不是早经分为两国?那资本国和劳动国,早晚总有一回短兵相接,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准备著听战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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