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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七


  且说这一年冬天,正是秦氏老太太六旬大庆,在从前家境不舒,云麟亦未曾做过事业,所以逢着生日,不过点对蜡烛,大家吃吃面。这一年上半年,云麟已和红珠商量,提出一宗款项,给娘做生日。又以母亲青年守节抚孤,已几十年,特自己撰了一篇缘起,求着晋芳等出名,一面由县知事呈请大总统给奖,一面将文启分发,征求诗文。到了十月间,回文已转蒙题奖松筠比节四字,征求的诗文,到也收到的不少。加之新任曹县长,他自个科举出身,爱才如命,知道云麟是扬州一个有名的高士,特下聘书,请他入幕。到十一月间,又接连生了两个儿子,真是喜气重重,不啻锦上添花。正遇着老太太的正寿,自然与往年不同,应该闹热闹热了。

  前两天就把大厅和第二进住宅,收拾出来。在第二进里供设了寿堂。大总统题奖的四字,已经制成匾额,悬挂正中。又加上些柏枝鲜花,在匾的四面围着,中间是县知事送来的轴子、对联,其余都是亲戚朋友送来的颂词寿屏。因为云麟是个诗文能手,所以收的笔墨,确是不少。又因为老太太是大总统题奖过的,扬州尚是破天荒第一人,连旅部运署各机关,没有一个不送礼来,所以装璜的格外闹热。又将甬道西边六角小门内的书房,收拾出来,做了花厅,预备官场绅矜起坐。又因晋芳适在服中,只得请了臧太史、贺孝廉等来做陪宾,晏客的日期,原定两天。第一天是晏来宾,第二天是家宴。到了这天,扬州各机关,除盐运司不曾亲到外,其余都来恭祝。内中曹县长是个好酒量,最喜人请他吃饭,这天就替云麟应酬的格外周到。等到开了筵席,就闹起酒来。成太史年纪虽高,兴致甚好。贺孝廉是个情品,不到几盏,就飞笺去召了许多名花,一时丝竹声繁,花枝招展,正应着寿筵开处风光好这句话了。直到日色西沉,方才散席。

  第二天家晏,来的客人,都是自己几个骨肉至亲。男的如晋芳、洛钟、龙儿,女的如何氏、美娘、三姑娘、淑仪等,一齐来了。那淑仪自从红珠用言语打动了她之后,她就一片芳心几乎蹂碎,后来下了一个决心,说:“我是前身冤孽,所以惹下情魔,自己丈夫已经中道分离,我正当如古井不波,深心忏悔,如何还可以自寻烦恼。”

  因之见了云麟,避去不暇,那里还肯再来。不过这一次姨母大庆,如若不来,到觉露了痕迹,所以就勉勉强强的,随了母亲同来。云麟见了自是欢喜。但是和她接近起来,总觉得是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内中最可怜的是绣春。她是出了娘门之后,没有一天过着好日子,但是她仍旧坦然不露形色,真是难能可贵了。来的人既然都是至好,也不作十分客套。外面就是云麟,里面就是绣春、柳氏、红珠,任着招待,大家拜寿了后,开筵畅饮。这天晚上,是晋芳和洛钟公送一席,专请寿母的。就央美娘、绣春、淑仪作陪,三姑娘作主人。其余何氏等众内眷,共分两席,外面晋芳等也坐了一席。酒至半酣,三姑娘就拿起杯子,斟满了一杯,恭恭敬敬的送到秦氏面前;说:“这杯酒要请姊姊干了,祝你寿晋千秋。”

  秦氏道:“妹妹还闹客气,可是我也不能不饮这一杯。”

  说罢,立起来干了。接连就是淑仪,站起来说:“姨娘,我这一杯可是要饮的。姨娘饮了这一杯,我还要陪一杯,借这杯儿,叨点福气。”

  秦氏也就干了。美娘说我来借花献佛罢,也斟了一杯过来。秦氏说:“我的酒量有限,你一杯,我一杯,可吃不了呢。”

  美娘道:“太太不吃,那是我不诚心了。”

  说着自己先饮干了,重新再斟了一杯过来。秦氏也只得干过。何氏乘这当儿,也过来闹了一阵。外面又进来了晋芳、洛钟、龙儿等,都让着敬酒。秦氏实在吃不下了,由云麟代了几杯。次外则众小辈公敬了一杯。忽见黄大妈抱着玉凤过来,说:“我来的时候,大少爷还没有生哩。现在太太是有福气的,老妇人来敬一杯酒。”

  说着拿了秦氏的酒杯,斟满了,命玉凤拿着,送到秦氏口边。秦氏道:“多谢妈妈,你斟的酒我怎可不吃呢!”

  这天虽则没有什么山珍海味,丰盛筵席,但是家庭之乐,也算畅叙极了。席散了后,红珠想邀淑仪到房内叙话,那知淑仪决绝的谢绝,红珠也只索罢了。读者须知淑仪和红珠,本属知己,前次细说衷曲,回去就生了一场大病,今晚面上虽然决绝回后,心里却含着几许愁肠。这天散了之后,却闹了一个伍府合宅不安。欲知详细,且听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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