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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他是个魔鬼呀!”第三个也加以补充。

  “我住在圣母院近旁真倒霉呀!整夜都听见他在承水槽上走来走去。”

  “和猫在一起呢!”

  “他经常在我们的房顶上。”

  “他从烟囱里咒骂我们。”

  “有一个晚上,他跑到我家天窗口朝我扮了个鬼脸。我以为那是个男人。

  可把我吓坏了!”

  “我敢断定他是去参加妖怪们的安息日会的。有一回他丢了一把扫帚在我家铅皮屋顶上。”

  “啊,可恶的灵魂!”

  “呸!”

  男人们恰恰相反,他们高兴非凡,拚命鼓掌。

  伽西莫多,那引起哄闹的人物,他依旧庄严地直挺挺地站在小礼拜堂的门口,听任人们赞赏他。

  有个学生,我想是罗班·普斯潘吧,跑到他跟前去嘲笑他。伽西莫多象闹着玩似的把他拦腰抱起来,一声不响地把他从人们头顶上扔出了十步开外。

  科勃诺尔老板惊奇极了,就向他走去。“凭十字架的名义!你是我生平看见过的丑人里面最丑的了。在罗马你也会象在巴黎一样当选为愚人王的。”

  他一面说一面快活地把一只手搁在那一个的肩头上。伽西莫多毫不动弹。科勃诺尔又说道:

  “你是个好汉。我想请你吃顿饭,尽管那得花费我十二个新的杜尔里弗。

  你觉得这样好吗?”

  伽西莫多仍然不出声。

  “凭十字架的名义!难道你是个哑巴吗?”

  他倒真是个哑巴呢!

  这时他开始对科勃诺尔的举动不安起来了。突然转身朝他露出牙齿扮了个可怕的怪笑,使那高大的弗朗德勒人象叭儿狗遇见猫似的向后退了。

  于是这个外国人的四周围上了一些惧怕和恭敬的人,形成了一个至少十五步的半圆圈。一个老妇人对科勃诺尔说明伽西莫多是个哑巴。

  “哑巴!”那个袜店老板照他的弗朗德勒方式大笑着说:“凭十字架作证!那才是十全十美的愚人王呀!”

  “哎!我认得他,”若望喊道,为了走近些去看看伽西莫多,他终于从柱顶上下来了。“他是我那位副主教哥哥的敲钟人。日安,伽西莫多!”

  “鬼东西!”罗班·普斯潘说道,他因为给扔了出去,全身磕碰得在发痛。“他刚出现的时刻是个驼背,走起路来呢,他是个罗圈腿,看你的时候呢,他是个独眼,你同他讲话呢,他又是个哑巴。那么他的舌头生来干什么用呀,这个波里菲姆①?”

  ①波里菲姆是古代神话中最有名的独眼巨人。

  “他要乐意说话的时候才说,”一个老妇人说,“他是因为敲钟敲哑了,不是生来就哑的。”

  “那他还不如生来就哑呢。”若望评论道。

  “幸好他还有一只眼睛。”罗班·普斯潘接着说。

  “不,”若望认真地说道,“一个独眼人和完全的瞎子比起来缺点更严重,因为他知道他缺什么。”

  这时,所有的乞丐,所有的仆役,所有的扒手,都同学生们聚在一起,排成队到大理院书记团的衣橱里去拿来了愚人王用的硬纸板做的王冠和假道袍,伽西莫多毫不在乎地听任别人给他穿戴,态度又骄傲又温顺。接着人们让他坐在一乘有彩绘花纹的轿子上,十二个愚人之友会的会员把轿子抬在肩头。看见自己难看的双脚底下那些漂亮、端正、健壮的人的脑袋,这张赛克罗平式的闷沉沉的脸上就布满了一种傲慢和狂喜。于是这喧闹的行列开始出发,按照习俗先在司法官所有的回廊上绕行一周,然后到大街上和十字路口去游行。

  六 拉·爱斯梅拉达

  我们很高兴能够告诉读者,在发生那桩事情的当儿,甘果瓦和他的戏一直好好撑持着。被他鼓舞起来的演员们没有停止演他的戏,而他自己也没有停止欣赏。不管人们怎样哄闹,他决心让戏一直演到终场,他对于挽回观众的注意还没有失望呢。当他看见伽西莫多、科勃诺尔以及跟随愚人王的人们闹嚷嚷地离开大厅时,这一线希望更加光明了。群众急急忙忙地跟着涌了出去。“好呀,”他说,“这些无赖滚蛋了!”但不幸全都是些无赖。大厅一眨眼就空空如也了。

  说实在的,也还有些观众留在那里。他们有的东一个西一个,有的分成几堆围着那些柱子,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儿童,闹嚷得够厉害的。有几个学生骑在窗口上朝广场望着。

  “也好,”甘果瓦想道,“还有这么多我需要的观众想听听戏的结尾呢。

  他们人数虽少,但却是高尚的人,有文学修养的人。”

  过了一会,那本来应该在圣母出场时引起惊人效果的交响乐竟没有按时演奏,甘果瓦发现他的乐队被愚人王的行列带走了。

  他觉得一群市民好象在谈论他的戏剧,就走了过去。下面就是他听到的谈话的片断:

  “秦多阁下,您知道德·纳姆先生的那瓦尔大楼吗?”

  “知道呀,就在布拉克小教堂对面。”

  “好,财政部刚刚把它租给了历史学家居约姆·亚历山大,租金每年六个巴黎里弗零八个索尔。”

  “房租涨得多厉害!”

  “得了吧,”甘果瓦叹息道,“总算其余的人还在听戏。”

  “同学们!”一个跨在窗口上的青年忽然喊道,“拉·爱斯梅拉达!拉·爱斯梅拉达到广场来哪!”

  这词儿产生了魔术般的效果,大厅里剩下的人都跑到窗口,爬上墙头去看,并且一叠连声地喊道:“拉·爱斯梅拉达!拉·爱斯梅拉达!”

  同时听得见外面有一阵响亮的欢呼声。

  “拉·爱斯梅拉达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甘果瓦失望地交叉着双手说。

  “啊,我的天呀!似乎现在轮到那些窗户跟前的人也要跑啦!”

  他转身回到大理石台子跟前,看见演出给打断了。那正是朱比特应该带着雷电出场的时候。可是朱比特呆呆地站在戏台下面。

  “米歇尔·吉博伦!”激怒的诗人喊道,“你在那儿干什么?这是你要演的角色吗?快上台去!”

  “哎!”朱比特答道,“一个学生刚才把楼梯搬走了。”

  甘果瓦看了看,情况是再真实不过了。戏台的上下场口被切断啦。

  “无赖汉!”他喃喃地说道,“但是他把那梯子搬去干什么呢?”

  “拿去看拉·爱斯梅拉达呀。”朱比特可怜巴巴地回答。“他说了一声‘这里有一架没人用的梯子呢!’就把它搬走了。”

  这是最后一个打击,甘果瓦听天由命地接受了。

  “让魔鬼把你们抓去吧!”他向演员们说,“要是我得到钱,你们也能得到的啊。”

  于是他低着头退出大厅,可是走在最后,就象一位吃了大败仗的将军。

  走下司法官的那些七拐八弯的梯级时,他咬着牙抱怨说:“这些巴黎人都是一大群驴子和笨蛋!他们是来看圣迹剧的,却根本不着戏!他们忙着看所有的人,看克洛潘·图意弗,看红衣主教,看科勃诺尔,看伽西莫多,看魔鬼,却不看圣母玛丽亚!假若我早一点知道,我早就把圣母玛丽亚送给你们哪,你们这些东游西逛的家伙!我呢,我是来看人们的面孔的,却只看到些脊梁!我是诗人,却被当做卖狗皮膏药的了!真的,荷马曾经在希腊村镇讨过饭,纳松在莫斯科人中间流浪到死。可是假若我懂得人们说的拉·爱斯梅拉达是什么意思,我情愿让魔鬼来把我剥皮!首先,这到底是什么话呢?这是埃及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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