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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一


  "他即使不蹲监狱,至少也不会再当选联。下一届我们将选出一位民主党人当州长,换换班嘛。"

  "我想你大概会参与的吧?"她用讽刺的口气问。

  "我的宝贝,我会的。我现在就参与了呢,这便是我夜里回来得很晚的原因。我比从前用铁锨挖金矿时还要卖力,拼命帮助组织下一届选举。还有……我知道,你听了会恼火的,巴特勒太太……我在给这次组织活动捐献一大笔钱呢。你还记得吗,许多年前你在弗兰克的店铺里告诉过我,说我保留联盟政府的黄金不交出来是不诚实的。现在我终于同意你的看法,联盟的黄金正在用来帮助联盟分子重新当政呢。"

  "你这是把金钱往耗子洞里倒呀!"

  "什么!你把民主党叫做耗子洞?"他用嘲弄的眼光盯着她,接着便安静下来,没有什么表情了。"这次选举谁胜谁负,与我毫无关系。重要的是让大家都知道我为它出过力气,花过钱。这一点被大家记住了,将来对邦妮是大有好处的。"

  "我听见你那样虔诚地说你改变了心肠时,我差一点给吓住了,可现在我发现你对民主党人并不比任何别的东西更有诚意呢。"

  "这根本谈不上改变心肠。只不过是换一张皮罢了。你可以把豹子身上的斑点刮掉,可它仍然是豹子,跟原来完全一样。"

  这时邦妮被穿堂的声响惊醒了,她睡意朦胧而又急切地喊着:"爹爹!"于是瑞德绕过思嘉,赶忙赶到孩子那里去了。

  "瑞德,等一等。我还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以后下午不要再带邦妮一起去参加那些政治集会,让一个小女孩到那种地方,太不像样了!而且你自己也会叫人笑话的。我做梦也没想到你会带着她,直到最近亨利叔叔提起,他似乎以为我知道,并且……"

  他猛地朝她转过身来,面孔板得紧紧得。

  "一个小女孩坐在父亲膝上,而他在跟朋友们讲话,你怎么会认为这样不像样了呢?你觉得好笑,但实际上没有什么可笑的。人们会长期记住,当我在帮助把共和党人赶出这个州时,邦妮就坐在我膝上呢。人们会长期记住……"他那板着的面孔放松了,两只眼睛又恶意地飞舞起来。"你不知不知道,当人们问她最喜欢谁时,她回答说:‘爹爹和民主党人,’又问最恨谁呢,她说:‘白人渣滓’。感谢上帝,人们就是记得这种事!"

  思嘉气得厉声喊道:"我想你会告诉她我就是白人渣滓了!"

  "爹爹,"邦妮又在呼唤,而且显得有点生气了。这时瑞德仍然嬉笑着,他穿过门厅向女儿走去。

  那年十月布洛克州长宣告辞职,逃离了佐治亚。在他的任期内,滥用公款和贪污浪费达到了严重的程度,以致压得他终于垮台。公众的愤怒十分强烈,连他自己的党也陷于分裂崩溃。民主党人在立法机构中占据了多数,但喧只是一个方面。布洛克知道他正要受到调查,生怕被弹劾,便采取了主动。他匆忙而秘密地撤走,并按照事先的布置,等到他安全抵达北方以后才宣布辞职的消息。

  他逃走后一个星期,消息正式宣布,亚特兰大全城为之欢腾。人们全聚集在街头,男人们笑嘻嘻地相互握手道贺,妇女们彼此亲吻着,哭叫着。大家都在家里举行庆贺晚会。这时消防队忙着全城到处奔跑,因为欢乐的小孩子们在户外燃起了喜庆篝火,一不小就会蔓延开了。

  差不多度过难关了!重建时期眼看就要过去了!不用说,代理州长仍是个共和党人,但是选举到十二月间就要举行,人人心里都明白结果会怎么样。选择开始后,尽管共和党人拼命地疯狂挣扎,佐治亚还是又一次选出了一个民主党州长。

  那时又是一番欢喜和兴奋,不过跟布洛克逃跑后侠城震动的情况不一样。这次是一种很清醒的衷心喜悦,一种出自灵魂深处的感恩之情,因此当牧师们感谢上帝挽救了这个州时,堂里总是挤得满满的。人们也感到骄傲,是与得意和欢欣汇合在一起的骄傲,觉得佐治亚又回到自己人的手中了……无论华盛顿政府怎么防范,也无论军队。提包党。白人渣滓和本地共和党人怎样阻拦,它终于又回来了。

  国会曾七次通过反对佐治亚州的严厉法规,硬要保持它的被征服的地位,军队也在这里先后三次取消了民法,实行军管。黑人由于立法机构的纵容曾乐得逍遥嬉戏,贪婪的外来者渎职舞弊,损公肥私,胡乱管理州务,佐治业曾经被钉上枷锁,受尽屈辱折磨,陷入绝望的境地。但是现在,这一切全都结束了。佐治亚又重新属于它自己,而且是通过它人民的自己努力而获得的。

  共和党人的突然垮台并没有使所有的人都感到高兴。它在那些白人渣滓。提包党和共和党人中引起了一片惊慌。盖勒特家和亨登家的人得到布洛克在宣布辞职前离开的消息后,也仓皇外逃,各自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去了。那些留下来的提包党和白人渣滓都惶惶不安,为了互相安慰而赶快聚集在一起,并担心立法机关的调查会揭露出什么有关他们个人的案子来。他们现在惊慌失措,困惑莫解,惶恐万状。不再那么傲慢无礼了。那些前来看望思嘉的女人则反反复复地诉说:

  "可是谁会想到事情竟落到这个地步呀?我们还以为州长的权力大极了。我们以为他会还待在这里。我们以为……"

  思嘉也同样被目前拉形势弄得困惑不解了,尽管瑞德曾经给她提示过它的发展趋向。她感到遗憾的不是布洛克走了和民主党人又回来了。尽管说起来谁都不会相信,但她确实对于北方佬州政府终于被推翻一事也隐约地感到高兴。因为她对于自己在重建时期的艰苦挣扎,以及对于军队和提包党随时可能没收她的金钱和产业的恐惧,还记忆犹新啊!她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候自己多么孤苦无助,以及因此而多么惶恐:而对于这个可恶的制度强加在南方头上的北方佬,又是多么的仇恨。而且,她一直在恨他们呢。不过,当时为了获得最大的安全,她曾经跟北方佬走到一起了。无论她多么不喜欢他们,她还是屈服了他们,自己割断了同老朋友们和以前那种生活方式的联系。可如今,征服者的权势已经完蛋了!她把赌注押到了布洛克政权的持续上,所以她也就完了!

  一八七一年的圣诞节是佐治亚人近十年来最愉快的一个圣诞节,思嘉环顾周围,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得不看到,本来在亚特兰大最令人厌恶的瑞德,由于乖乖放弃了共和党的那套邪说,又付出了不少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帮助佐治亚打回来,现在已成为最受欢迎的人了。他骑着马在大街上走过,一路上微笑着举帽致意,而浑身天蓝色的邦妮横坐在他胸前,这时人人都微笑答礼,热情问候,并钟爱地瞧着那位小姑娘。至于她,思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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