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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黑天使奇案(2)


  “我父亲的脾气特别孤僻,福尔摩斯先生。最重要的一条是,他坚持要找一个人口稀少的地方,而且房地产要离最近的车站有几英哩远。艾博斯坦丁是个几乎要坍塌的城堡式古老住宅,也曾是蒲留修道院长们的狩猎住所;他在这里找到了他理想的住所,于是在进行了必要的修缮之后,我们就住进了这个家。福尔摩斯先生,这是五年前的事,而从那时到现在,我们一直生活在无以名状的无形恐惧的阴影之中。”

  “如果是无以名状,又是无形的,那么你怎么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呢?”

  “通过影响我们的生活的各种事情。我父亲不准我们与仅有的几家邻居来往,甚至我们的日常用品也都不在最近的村子里买,而是从林德赫斯特那里用送货车送来的。我们用的人有管家麦金尼,这是个阴郁乖僻的人,我父亲在格拉斯哥时雇用的;还有他的妻子和她的妹妹,他们分担家务事。”

  “外仆呢?”

  “没有。土地因闲置而荒芜,这个地方已经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害人虫了。”

  “我看不出这些情况有什么能引起你恐惧的,费尔斯小姐。说实话,如果我住在乡间的话,我也会在我周围制造出非常相似的条件来,以便阻止家人与邻居进行无益的交往。这么说,家里就有你、你的父亲和三个佣人?”

  “家里就这几个人。但是,在庄园里还有一间小舍,詹姆斯·唐斯顿先生住在那里。在陪同我父亲回英国之前,他多年来都在经营着我们在西西里的葡萄园。他现在是代理人。”

  福尔摩斯惊讶地扬起眉毛说:“真的,听任田地荒芜,没有佃户,却有一个代理人。这不是很奇怪的异常现象吗?”

  “这只不过是名义上的任命,福尔摩斯先生,唐斯顿先生深受我父亲的信任,给他这个在艾博斯坦丁的职位是表示承认他在西西里那些年的服务。”

  “啊,不错。”

  “我父亲自己是很少离开住所的,偶而离开也顶多是到花园里去散散步。如果有爱、理解和相互间的关心,这种生活也还过得去;可是,咳,在艾博斯坦丁却并非如此。我父亲虽然敬畏上帝,但他的性格却不是那种重感情的类型;还有,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种本来就很严厉孤僻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严重,他往往心情沮丧,脾气暴躁,陷入一阵又一阵的沉思之中;在这种时候,他就会连续好多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福尔摩斯先生,您可以想象得到,一个年轻的妇女,和同年龄的朋友们相隔离,被剥夺了一切社会交往的机会,注定要在一所宏伟但却荒凉而又已半坍塌的中世纪狩猎住所里度过她的年华,她还有多少乐趣?更谈不上幸福了。我们的生活是绝对单调的。后来,大约在五个月以前,出了一件事。这事本身并不那么重要,但它却是一系列怪事的开头。这些事的出现促使我把我的难题摆在您的面前。

  “有一天大清早,我到花园去散步。回来时走上从庄园大门通往住所的小路,看到一棵栎树的树干上钉着点什么东西,走到树前一看,才看出是一张普通彩色画,是用那种印制圣诞颂歌或是廉价的宗教美术书插图的方法印出来的。但是这张画的主题却不平常,甚至是非常引人注目的。

  “这张画画的是荒凉的山顶劈开夜空,在坡顶上分两堆站着九个长着翅膀的天使,一堆六个,另一堆三个。我注视着那张画时,它刺激着我的感官,使我一时说不出它那种不协调的特点,但我马上就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原来那上面的天使不是容光焕发的形像而是穿着黑色的丧服的,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天使。在图的下部横写着‘六加三’几个字。”客人停了一会儿,这时我看了对面的夏洛克·福尔摩斯一眼。他低眉阖眼,但是根据烟斗上急剧上升的烟柱,我就知道他的兴趣已深深地被激发起来了。

  她继续说道:“我最初的反应是,从林德赫斯特来的那个送货人用这种方法传送新的怪里怪气的月历,真是奇怪。于是我把它摘下来,带着它上楼回屋。在楼梯拐弯处的平台上,遇上了我的父亲。

  “‘这个刚才是钉在小路边的一棵树上的。’我说。‘我想,麦金尼应该告诉林德赫斯特的送货人,叫他从工人入口处把货送来,不要把东西钉在奇怪的地方。我喜欢白衣服的天使,你呢,爸爸?’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一下子就把那张画抢过去了。他站在那里不说话,眼睛盯着他那发抖的双手拿着的那张纸。他的脸拉得老长,脸上血色消退,变得铁青。

  “我抓住他的胳臂大声问道:‘那是什么东西,爸爸?’”他低声答道:‘黑天使。’接着,他带着恐怖的神色挣脱了我的手,冲进他的书房,马上回身把门锁上,还拉上了门闩。

  “从那天起,我父亲就没离开过住所。他在书房里看书写信,或者与詹姆斯·唐斯顿长谈。这个人那种阴郁严厉的性格多少有点和他相似。除了吃饭时间外,我很少看到他。

  “如果没有好心的诺德姆太太的友谊,我可真受不了。诺德姆太太是蒲留的医生的妻子。她知道我生活很孤寂,所以尽管我父亲公开表示敌意,说她未经同意擅自闯入人家,她还是坚持一个星期来看我两三次。

  “过了几个星期,准确地说,是在二月十一日,我们的男佣人在早饭刚过时带着奇怪的表情来找我。

  “‘这回不是林德赫斯特送货人干的。’他厌烦地说,‘小姐,我不喜欢这样的事。’

  “‘怎么回事,麦金尼?’

  “‘到前门去看看吧。’他说着转身走了,还一边咕哝着,揪着胡子。

  “我急忙跑到门口,在那里看到门上钉着一张画,和我在小路边的栎树上发现的那张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因为,这次只有六个天使,而‘六’这个数目字则写在纸的最下面。

  “我把那张纸扯下来,注视着它,感到心理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寒意。就在这时,有一只手伸过来把画从我手里拿走了。我回过身去,看见唐斯顿先生正站在我身后。他庄重地说:‘这个不是给你的,费尔斯小姐。就为这个,你该感谢上帝。’

  “我急切地高声说:‘可这东西是什么意思?如果我父亲遇上了危险的事,为什么他不把警察找来?’

  “‘因为我们不需要警察。’他答道,‘请相信我的话。你父亲和我完全能对付这种事情,敬爱的小姐。’他回过身去进屋了。他当时准是把那张画送到我父亲那里去了,因为后来我父亲在屋里躲了一个星期。”

  福尔摩斯插话说:“等一下,你能不能想起,在栎树上发现那张画的准确日期是哪天?”

  “是十二月二十九日。”

  “你刚才说,前门上出现的第二张画是在二月十一日。费尔斯小姐,谢谢你。这事很有意思,请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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