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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最后是詹西城,九月二十二日这天我们就在距它不到四十公里处经过。这个城市是本代尔肯德地区最重要的军事重镇,城里底层贱民中的反抗情绪总是十分高涨。这个比较现代化的城市主要经营土产细纹布与蓝色棉布的贸易。城中没有任何古迹先于它十六世纪的建城时间。然而,参观那座英兵的弹雨未能摧毁其外墙的大本营城堡,瞻仰风景十分秀丽的印度贵族大公墓却是很有趣的。这里是起义的印度兵在中印度最主要的堡垒。在这儿,勇猛顽强的拉妮揭竿而起,并使起义迅速扩展到整个本代尔肯德地区。在这儿,修日·罗斯爵士发动了一次持续六天的,损失掉百分之十五的部下。也是在这儿,尽管顽强,尽管有一万二千名土锡兵做后盾、二万名士兵支援,唐夏·托比、那纳,萨伊布的哥哥巴劳·洛,最后是拉妮,还是被迫向英军的先进武器屈服!还是在这儿,像马克·雷尔给我们讲述的那样,莫罗上校把自己仅剩的一滴水让给手下的中士,从而救了他一命。是啊!较之任何一个与这些不幸回忆有瓜葛的城市,詹西最应该从这条上校的挚友们选定的路线上被删除。

  第二天,即九月二十三日,一次相遇耽搁了我们几小时,也证实了卡拉加尼此前所做出的一个判断。

  当时是上午11点钟,我们已吃过午饭,都坐下来午憩,有的在走廊下边,有的在“蒸汽屋”的客厅里。“钢铁巨兽”正以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速度行驶着。在棉田与粮田中间,一条平坦的大路伸展在它面前,路旁还有高大的树木遮荫。天空晴朗,但阳光灼烈——应该说,在这条路沿线上修建“市政”灌溉工程已刻不容缓。车前一阵微风,扬起白色的粉尘。

  然布粉尘已无足轻重了——当我们看到两三英里外,空气中仿佛充满了滚滚沙土时,——即使是一股强劲的西蒙风(西蒙风,指非洲和阿拉伯等沙漠的干热风)也不会在利比克沙漠里掀起更厚的沙雾。

  “我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风很微弱嘛。”邦克斯说道。

  “卡拉加尼会给我们解释。”莫罗上校回答。

  印度人便被叫来,他走上阳台一看大路,马上就说:

  “是一支很大的商队,正在往北走,而且,像我以前告诉过您的那样,邦克斯先生,这很可能是支班加利人的商队。”

  “噢,卡拉加尼,”邦克斯说道,“你大概能在里面找到几个过去的同伴吧?”

  “有可能,先生,”印度人答道,“因为我在这些游牧部落中生活过很长时间。”

  “那你想离开我们去和他们会合吗?”奥德上尉问他。

  “一点儿也不。”

  印度人没有搞错。半小时后,“钢铁巨兽”尽管强大,也被迫在一堵牛群形成的厚壁高墙前面停止了前进。

  但却无需为这次耽搁而惋惜。因为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观值得一看。

  只见一支大军,最少得由四、五千只雄牛组成,堵住了南面的去路,前后绵延几公里。正如卡拉加尼刚才所述,这支牛群是属于一个班加利人商队的。

  邦克斯对我们说:

  “班加利人是印度斯坦真正的吉普赛人。他们与其说是‘部落’,不如说是个‘民族’,没有固定住所,夏天睡帐篷,冬天睡草屋。他们是印度半岛上的搬运工,一八五七年的叛乱中我看到他们也参加了。交战各方通过一个心照不宣的协定,任由他们的车队穿过暴动波及的各省。他们的确是全国的食品供养商,不但供应英国皇家军队,也支援本国的起义队伍。如果一定要在印度拨给他们——这些流浪者一块土地,那可能是拉布塔那,更可能是米沃尔王国。眼下,既然他们要从我们面前经过,亲爱的莫克雷,我希望你能仔细观察一下这些班加利人。”

  我们把火车谨慎地停靠在大路的一侧。“钢铁巨兽”是无法抵御这么大一批利角动物的,在它们面前,即使是野兽也得退避三舍。

  依照邦克斯的嘱咐,我注意地审视着这支长长的队列;但首先,我得承认,“蒸气屋”这一次可没产生以往的轰动效应。早已习惯于引起普遍赞叹的“钢铁巨兽”几乎吸引不了班加利人的注意,他们大概已养成了凡事不惊的习惯。

  这些波希米亚种族的男男女女们相貌极其出众;——男人们高大健壮,面容清秀,鹰嘴鼻,卷发,古铜色皮肤,身着长款制服上装,头缠方巾,都配备有长矛、挡箭牌、圆盾和用交叉在胸前的带子背着的长剑;女人们身材颀长匀称,与男人一样面带以氏族为豪的骄傲神情,她们上身穿紧身马甲,下身裹在宽大的裙摆里,从头到脚披着一件雅致的呢织物,佩戴着或是金制,或是象牙,贝壳加工的耳环、项链、手镯和脚镯。

  在这些男女老幼身旁,数以千计的壮牛稳健地走着,没有配鞍也没装笼头,背上驮着两只口袋,里面是小麦或其他谷物,脖子上的红色木球随着它们的脚步而晃动,脑袋上的铃铛也一路鸣响。

  这便是一个完整的部落,在被称作“内克”的民选首领的指引下正出发经商,首领在任期内职权不限,由他一个人来指挥商队、决定休息的时间以及安排宿营的。

  队伍的最前面走着一头大个儿公牛,步伐十分矫健,披着色泽绚丽的布匹,带着一大串铃铛和贝壳饰品。我问邦克斯是否知道这漂亮的动物在队伍中担当什么职责。

  “卡拉加尼会很有把握地告诉我们,”工程师回答。“他跑哪儿去了?”

  大家齐呼卡拉加尼,他却不露面。四处一找,才发现他已不在“蒸汽屋”上了。

  “他大概去找某个老友叙旧了,”莫罗上校说道,“他肯定会在出发前回来的。”

  这解释合乎情理。照此说,没必要为印度人暂时的失踪而担心;然而,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好吧,”邦克斯说道,“如果我没弄错,这头公牛在班加利人的旅队里应该是他们信奉的神抵化身。牛往哪里走,队伍便往哪里行。牛停步不走,人也扎寨休息。但我想它一定是暗中服从着‘内克’的指令。总之,这些游民的信仰集中体现在它的身上。”

  先头队伍过去了两个小时后,我们才开始看到队尾。我正在后卫队里找寻着卡拉加尼时,他突然出现了,旁边走着一个不属班加利种的印度人。无疑,这是一个暂时为商队当雇工的本地人,卡拉加尼自己便做过多次。两个人表情冷漠地交谈着,嘴唇都几乎不动。他们在讲谁、在谈论什么?很可能是这个徒步旅行的部落刚刚经过的地带吧,——在新向导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也要穿过的地带。

  这个落在商队最末的印度土民经过“蒸汽屋”时停下了一会。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这列以人造大象为车头的火车,我觉得他倒是更为注意莫罗上校,但他没和我们说话。然后,对卡拉加尼做了一个告别手势,他追上队伍,很快消失在尘土飞扬的云蔼里。

  卡拉加尼走到我们身边,没等问就径自对莫罗上校说:

  “是我从前的一个伙伴,他在这支商队里效力两个月了。”解释相当简洁。

  仅此而已。卡拉加尼又回到车上自己的位置,“蒸汽屋”一会便重新上路,路面已印成千上万头牛留下的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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