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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当两兄弟回到堂蒂村落后,他们对彼此的所闻、所见和所做的事总是保持着高度的默契。这时,他们的同伙也赶来聚在一起,汇报四面八方的情况,结论是暴动之心已经像一场猛烈的大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内比达河谷。古恩德人只等战争的警笛吹响,便会立刻冲往当地的英国军营。

  但时机仍未成熟。

  光只有在索特普拉和温迪亚两座山脉之间的地区被火点燃远远不够。事实上,必须让大火继续蔓延下去。因此还需在内比达河沿岸的那些更直接受控于英国人的地区准备充分的燃料。把博帕尔、马尔瓦、布德尔肯德以及辽阔的希齐迪亚王国的每一个城市和小镇都变成一点即燃的火炉。另外,那纳·萨伊布还不无道理地想独自去拜访那些曾参加过一八五七年印度兵暴动的旧部下,这些天真的人始终对他的事业忠心耿耿,从来没相信过他的死讯,每天都盼着能重新见到他。

  在堂蒂村落呆了一个月之后,那纳·萨伊布认为可以放心大胆地开始行动了。他在孟买地区重新露面的事实已经被改编得面目全非。他手下的密探始终让他对孟买政府为俘获自己而采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因此,他知道官方最初大肆搜捕过自己,但一无所获。那个奥兰加巴德的渔夫,那纳以前曾关押过的囚犯已经死在他的手上,因而没人能怀疑那个假装的僧丐正是被悬赏捉拿的当杜·庞特大头人。一个星期之后,各种传闻都烟消云散,那些贪恋两千镑赏金的人失去了所有的希望,那纳·萨伊布的名字逐渐被大众舆论遗忘得干干净净。

  这时,大头人可以亲自出马,重新开始策动起义,而不用担心会被人识破真实的身份。时而,他穿一身琐罗亚斯德教徒的服装,时而,他又把自己扮成一个普通的当地居民,一天,他和哥哥开始远远地离开堂蒂村落,沿着内比达河一直北行,甚至走到温迪亚山脉的北坡。

  如果有密探愿意跟踪他的一切行迹,四月十二日这天,一定可以在印多尔找到他。

  在霍加尔王国的这座首都城市,那纳·萨伊布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以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来到郊区,开始和那些在罂粟田里耕作的农民攀谈起来。这些利伊拉人、梅克拉人和瓦拉亚利人热情而勇敢,并且狂热地迷信宗教。他们中的大部分是印度本地部队的逃兵,换上农民的衣服后过着普通百姓的生活。

  接着,那纳·萨伊布就渡过了贝特瓦河,它是沿布德尔肯德西部边界向北流的亚穆纳河的一条支流。四月十九日这天,他又穿过一条栽满了椰枣和芒果的宽阔的山谷,来到苏阿里。

  在山谷北部的萨尔达拉,有一些年代已经非常久远的古怪建筑。它们都头盖半球形的穹顶,就像一个个的小城堡一样。每个城堡前还附带着一个专供进行各种佛教仪式用的祭台,上面撑着一把石头做的大伞。但当那纳·萨伊布来到这片城堡地时,一吹口哨,从那些丧葬的建筑,死人的住所,从那些空了无数个世纪的坟墓里立刻窜出来好几百名印度逃兵。大暴动失败后,他们便藏进这片废墟,想以此逃过英国军队的血腥报复。只要听到大头人的声音,他们立刻能心领神会地出现在他面前;到时候,他只要打个手势,这些人就会勇敢地冲向侵略者的军队。

  四月二十四日这天,那纳·萨伊布又来到皮尔萨,它是马尔瓦一个重要地区的政府所在地。在破旧不堪的老城区里,他又把上次暴动的残存势力召集在一起。

  四月二十七日,那纳·萨伊布到达与本纳王国接界的赖居尔,三十日这天,他又转移到桑高尔的老城区,乌格·罗兹将军曾在这附近对暴动兵发动过一场血战,之后,将军的部队获取了毛德布尔山口,这把通往温迪亚峡谷的钥匙。

  在那里,那纳与由卡拉加尼陪同的巴劳碰头之后,两人立刻去会见几位他们认为绝对可靠的大部落首领,双方进行了秘密会谈,讨论这次全面暴动的开场白并做了具体的部署。那纳·萨伊布和巴劳·洛将在南面发动起义,与此同时,他们的同盟在温迪亚山脉的北坡遥相呼应。

  在回内比达河谷之前,他俩还想去一趟本纳王国。沿着凯恩河,兄弟俩穿过了一片又一片的柚木林和竹林,这两种高大的树木在印度的数量之多,似乎要把整个国家都吞没了。本纳王国的土地富含金刚石矿,有大量为王公开采矿石的工人,他们的生活极其悲惨。在这些人当中不乏那纳的忠实信徒。卢斯莱先生在他的著作中曾谈到过这位王公,“他非常清楚英国的统治对布德尔肯德意味着什么,因此他宁愿当一个富有的大土地占有者,也不愿去做一位徒有虚名的小国国君。”他确实是一位富有的大地主!本纳王国北部那片长达三十公里金刚石矿地全部属于他个人所有,同时,他还雇佣了大量的印度人为自己开矿,他的金刚石在见纳勒斯和安拉阿巴德市场上的同类产品中成色最好,售价也最高。但那些极其辛苦的矿工们却过着非常不幸的生活。只要矿石的产量下降,王公就会毫不留情地拿他们开刀。因此,从他们中间,那纳·萨伊布应该不难找出好几千个随时可以为摆脱英国人的统治而不惜丢掉性命的志愿者,他确实如愿以偿。

  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兄弟俩才重新走进内比达河谷,打算返回堂蒂村落。但想到将在南部地区与北面配合同时发动起义,他们又打算在博帕尔停下来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如何。这个重要的穆斯林城市一直是印度的伊斯兰教中心,该城的贝戈姆在大暴动期间,曾效忠于英国人。

  五月二十四日,那纳·萨伊布和巴劳·洛带着十几个古恩德人来到了博帕尔,这天是当地庆祝穆斯林新年的最后一天节日。兄弟俩都装扮成阴沉可怖的僧丐,身上挂着圆刃的长刀,还不时地用刀拍打自己,但这既不会很疼也没什么危险。

  有了这身打扮没人还能识破他们的真实身份,兄弟俩跟随着仪式队伍从一条街走到另一条街,队伍中间夹杂有许多大象,它们的背上都驮着一座二十尺高的小塔庙,他们从大象身边穿来穿去,一会儿混入身穿华丽的绣金长袍头戴直筒无边帽的穆斯林的行列,一会儿又钻进乐师、士兵、舞女和乔装改扮成女人模样的年轻人的队伍——这群怪里怪气的人给宗教仪式带来一种狂欢节的气氛。在这些装扮各异的印度人中不乏有许多那纳的忠实信徒,他俩一边若无其事地在人群中穿梭,一边却在迅速地传递着一八五七年的印度暴动兵们熟知的暗号。

  这天晚上,所有的人都来到位于城市东郊的一个湖畔。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叫喊,火枪发出的爆炸声和劈里啪啦的鞭炮,在成千上万个火把的照耀下,这些狂热的印度人把大象背上的小塔庙全都扔进了湖里。庆祝新年的节日由此宣告结束。

  这时,那纳·萨伊布突然感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猛转过身,发现一个孟加拉人正站在面前。

  那纳·萨伊布认出此人是自己在勒克瑙的一位老同伙。于是用目光询问着这个孟加拉人。

  后者说话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纳·萨伊布却不动声色地听得一清二楚。

  “莫罗上校已经离开了加尔各答。”

  “现在他在哪儿?”

  “他昨天在贝纳勒斯。”

  “他要去哪儿?”

  “去尼泊尔边境。”

  “去干什么?”

  “去那里住几个月。”

  “然后呢?……”

  “回孟买。”

  这时传来一声口哨。一个印度人穿过人群来到那纳·萨伊布身旁。

  原来是卡拉加尼。

  “立刻出发,”大头人对他说道,“去找已经来到北方的莫罗,紧紧跟着他。必须不借任何代价坚决完成这项任务。在他越过温迪亚山脉进入内比达河谷之前,不要离开他半步。到那时,切记要来通知我。”

  卡拉加尼只点了下头作为回答,便消失在人群中。大头人的一个小手势对他来说都是一道命令。十分钟后,他已经离开了博帕尔。

  这时,巴劳·洛也来到他身边。

  “我们该走了,”巴劳对那纳说。

  “是,”那纳回答,“我们必须在天亮以前赶回堂蒂村落。”

  “上路吧。”

  兄弟俩带着他们的古恩德人沿着湖的北岸一直走到一个偏僻的农庄。马匹正在那里等着他俩和小分队。这些用大量辛香饲料喂养的快马一夜能跑五十英里的路程。八点时,他们已经飞奔在从博帕尔通往温迪亚山脉的途中。

  大头人之所以想在天亮之前赶回堂蒂村庄,纯粹是为了谨慎起见。确实,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已经回到了河谷地区。

  所以这支小分队一直以最快的速度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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