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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认为,”庄重的主席回答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重新开始这种旅行,我们仍然要在同样的时期,同样的条件下动身,假定我们已经到达了我们的目的地,难道说阳光普照的大陆不是比沉入黑夜的国土更好吗?我们不是可以找到一个比较好的环境作为我们第一个定居地吗?当然应该这样。至于月球不可见的一边,我们在作考察旅行的时候仍然可以看到的。因此,我们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满月时期。但是我们应当达到目的,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不应当偏高原来的路线。”

  “这当然没有什么可说的,”米歇尔·阿当说,“不过尽管如此,我们仍然错过了观察月球另一边的好机会!关于行星的卫星,其他行星上的居民是不是比地球上的学者更先进呢?”

  对于米歇尔·阿当提的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很容易地回答他:是的,关于其他的卫星,由于它们离它们的行星很近,对它们进行研究就容易多了。土星、木星、天王星上如果有居民的话,他们能够比较容易地和他们的卫星建立联系,环绕木星运行的四个卫星的距离是十万零八千二百六十法里、十七万二千二百法里、二十七万四千七百法里和四十八万零一百三十法里。但是,这四个距离都是从行星的中心开始计算的,如果减去木星的半径一万七千到一万八千法里的话,我们就会看到第一个卫星离开木星表面比月球离地球表面还要近。在土星的八个卫星中间,四个卫星的距离还要小:狄安娜卫星八万四千六百法里,泰蒂斯卫星六万二千九百六十六法里,昂瑟拉德卫星四万八千一百九十一法里,最后,米斯马斯卫星的平均距离仅仅三万四千五百法里。天王星的八个卫星,第一个是阿里埃尔卫星,和行星相距仅五万一千五百二十法里。

  因此,如果在这三个天体上,进行和巴比康主席的试验相类似的试验,困难就小得多了。如果这三个天体的居民也进行这种冒险的话,他们也许能够认识到他们在行星上永远看不到的卫星的另外一面的结构。但是,如果他们永远不离开他们的行星,他们就不会比地球上的天文学家更先进。

  这当儿,炮弹在黑暗中划过的轨道是无法计算的,因为没有方位标。它的方向是不是在月球吸力的影响下,或者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天体的作用下已经改变了呢?巴比康无法肯定。但是,这个运载工具的相对位置现在已经发生了变化,巴比康在早上四点钟光景也看出来了。

  这个变化就是抛射体的底部已经转向月球表面,并且保持垂直。这个变化是由月球的引力,也就是说是由重力引起的。炮弹最重的部分转向不可见的月球表面,好象马上就要在月球上降落了。

  那么,它会不会降落呢?我们这三位旅行家终于能够到达他们如此渴望的目的地了吗?不能够。巴比康对一个无法解释的方位标进行的观察表明,他的抛射体并不是在逐渐接近月球,而是沿着几乎是月球的一个同心圆的曲线移动。

  这个方位标是尼却尔突然在黑夜的月球边缘上发现的一团亮光。我们不应该把这个方位标和一个星星混在一起。这是一个越来越大的淡红色的白点,无可争辩地证明了抛射体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进,在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落在月球表面上。

  “火山!这是一个活动火山! 月球还在喷射地下火呢。这么说来,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熄灭。”

  “是的!这是地下火的喷射,”巴比康回答,他正在用望远镜仔纫研究这个现象。如果不是火山,那又是什么呢?”

  “那么,既然能够继续燃烧,就一定有空气喀,”米歇尔·阿当说。“因此,笼罩着月球这个部分的,一定有一个大气

  “可能如此,”巴比康回答,“但也不是必然如此。火山由于某种物质的分解,自己供应氧气,因而能够把火焰投入真空。我甚至觉得从它的燃烧强度和明亮度来看,仿佛是由某些物质在纯氧中激烈燃烧造成的,所以我们不要急于肯定月球上有空气。”

  火山的位置大概是在不可见的月球表面南纬四十五度线上。但是,使巴比康大为扫兴的是,抛射体轨道使它离喷射口越来越远,因此无法确定这种喷射物的性质。过了半小时,这个发光点就在黑暗的地平线下消失了。不管怎么说,能够看到这个现象仍然是月面学研究的一件大事。它证明了这个天体内部的热量还没有完全消失,凡是有热量存在的地方,谁能证明植物界,甚至动物界,不是直到现在为止还在和自然的毁灭力量进行对抗呢?地球上的科学家们不能不承认这个正在喷火的火山的存在,毫无疑问,它必然会给月球的可居住性这样一个重大的问题带来有利的论断。

  巴比康听任自己陷入沉思。他沉溺在关于月球世界神秘命运的幻想里,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了。他努力把直到当时为止所观察到的事实一个一个地联系起来,这时候,一件意料不到的事突然把他唤到现实里来了。

  这个意外事件,不单单是一个宇宙现象,而且是一个后果不堪设想的危险。

  突然间,以太空间无限黑暗里的那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消失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个月亮,一个白热的月亮,特别是因为它是突然从天空无限的黑暗里出现的,它的亮光益发使人难似忍受。这个圆圆的天体把抛射体内部照得雪亮。巴比康、尼却尔和米歇尔·阿当突然沐浴在白色的光芒里,他行:的形象,仿佛在物理学家掺了盐的酒精发出的幽光照射下那样,苍白、铁青、绿盈盈的,好象一个个幽灵。

  “见鬼!”米歇尔·阿当大声说,“我们变得多么难看啊!这个讨厌的天体是怎么回享呀?”

  “这是一颗火流星,”巴比康回答说。

  “火流星在真空里还能够燃烧?”

  “能够。”

  这个燃烧的球体确实是一颗火流星。巴比康没有弄错。一般地说,从地球上观察流星,它们的亮度要比月球的亮度小得多,但是到了这里,到了黑暗的以太空间里,它们就光芒四射了。这些在太空里邀游的天体拥有能够使它行]燃烧到白热化的材料。这种激烈的燃烧不需要周围的空气。事实上也是如此,虽然有一些火流星在地球上空二三法里的地方穿过大气层,但大部分火流星则恰恰相反,它们的轨道从地球上空很高的地方穿过,大气层根本不可能伸展到那里。象这样的火流星,一八四四年十月二十六日出现了一个,离地球一百二十八法里,一八四一年八月十五日也出现了一个,离地球一百八十二法里。有的流星直径有三至四公里,速度可以达到每秒钟七十五公里,但是它们的运动方向和地球恰恰相反。

  在这里,这个突然在至少一百法里的高空从黑暗里出现的流星,据巴比康估计,直径大概有两千米。它正在以大约每秒钟两公里的速度,也就是每分钟三十法里的速度飞速前进。它拦住抛射体的去路,大概再过几分钟就要相遇了。它越飞越近,体积也越来越大,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读者如果能够,就请你们自己想象我们这三位旅行家的处境吧。这是无法描写的。尽管他们平时有勇气,镇静,能够临危不惧,但这时也吓得张口结舌,一动也不敢动,四肢发抖,不知道做什么好了。他们无法掌握方向的抛射体,笔直地朝着这个比打开的反射炉炉口的火焰还要炽热的、火光熊熊的庞然大物冲去,他们仿佛马上就要冲人火海里去了。

  巴比康抓住他的两个同伴的手,三人眯缝着眼睛怔怔地注视着这个燃烧到自热他的小行星。如果他们的思维能力没有被毁坏,他们的大脑在惊恐中还能正常活动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认为他们这一次真的完蛋了!

  这颗火流星的突然出现只不过是两分钟的事,却好比是令人心焦如焚的两个世纪! 恰好在抛射体正要撞上去的时候,火球突然象一颗炸弹那样爆炸了。但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声音不过是空气的振动,而这里是一片真空,自然不可能有声音了。

  尼却尔突然叫了一声,他和他的两个同伴一起朝舷窗玻璃扑了过去。多么美丽的景色!什么样的画笔能够描绘这样的景致,什么样的调色板能够调出这种富丽的色彩?

  象火山口光焰四射,象火灾场火光冲天。许许多多发光的碎块照亮了天空,留下了千万朵花纹。千万种大小不同的发光体和各种颜色纠缠在一起。这是红、橙、黄、绿、灰各种颜色的一个辐射体,仿佛是一圈色彩富丽的焰火。原来那个可怕的巨大的天体现在完全变为一个个飞向四面八方的碎块,它们也象一个个小行星一样,有的好象一条条火剑,有的裹着白平乎的云雾,有的在身后拖着一条条明亮的宇宙尘。

  这些白炽的碎块互相交叉,互相撞击,然后分成向四面纷飞的更小的碎块,有的竟然碰到了抛射体。左舷窗玻璃被猛烈地撞了一下,裂了一条纹。抛射体仿佛在枪林弹雨之中飘摇,只要撞到最小的一颗,炮弹就能在顷刻间毁灭。

  以太空间一片光明,光线越来越强烈,因为四面八方到处都是这种分散的小天体。有一会儿工夫,天空是如此明亮,以至米歇尔把巴比康和尼却尔拖到他的舷窗前面大声说:

  “不可见的月球终于能够看见了!”

  于是有几秒钟的工夫,三个人透过这种发光的介质瞥见了人的肉眼第一次看见的这个神秘的月盘。

  他们在这个无法估计的距离内看到了什么呢?他们看到月面上有几条狭长的地带,在稀薄的大气层里堆积着一团团真正的云,他们不但透过云雾看到许多高山,而且还看到了许多高低起伏的突出物,有环形山,有张开巨口、奇形怪状的火山,和看得见的月盘一模一样。然后是一望无际的空地,这里不再是贫瘠的平原,而是真正的海和辽阔的大洋,海面象镜子一样反映出了天空里所有这些魔术般的耀眼的亮光。最后,他们还在月球大陆上看到许多黑色的斑点,仿佛在闪电迅速照射下看到,的一片片无边无际的森林……

  是幻象,是视觉错误,还是骗人的光学现象?他们能够从科学上肯定他们这样浮光掠影地观察到的结果吗?他们敢不敢这样对不可见的月盘随便瞧了一眼,就对月球的可居住性问题发表意见呢?

  这当儿,天空里闪电般的亮光逐渐减弱;偶然爆发的光彩夺目的强烈亮光也逐渐减少;一个个小星体也沿着不同的轨道越逃越远,逐渐消失。以太空间最后终于恢复了原来的黑暗;隐退了的星星,重新在天空闪耀,隐约出现的月盘也重新沉入深不可测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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