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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是的,我的朋友。”

  “我再擦得轻一些,请放心。”

  希科继续抄下去:

  “又及:我完全赞同您对付四十五卫士的计划;不过,请允许我告诉您,亲爱的妹妹,您给这些家伙的荣誉,他们不配……”

  “啊!见鬼,”希科低声咕浓,“这儿变得难懂了。”他又念了一遍:

  “我完全赞同您对付四十五卫士的计划……”

  “什么计划?”希科心里想。

  “……不过,请允许我告诉您,亲爱的妹妹,您给这些家伙的荣誉,他们不配……”

  “什么荣誉?”希科接着抄下去:

  “……他们不配。

  您亲爱的哥哥亨·德·洛林”

  “总之,”希科说,“除了‘又及’,完全清楚!好!我们要留神这个‘又及’。”

  “亲爱的希科先生,”波诺梅看到希科停住抄写,甚至不再思考了,就大着胆子说,“亲爱的希科先生,您还没有告诉我,我怎么处置这具尸首。”

  “这件事非常容易。”

  “您想象力丰富,对您说来这非常容易,可是对我呢?”

  “好吧,比方说,假定这个不幸的队长在街上跟一些瑞士兵或者德籍雇佣骑兵争吵起来,他受了伤,人家把他抬到你这儿来了,你会拒绝不收吗?”

  “当然不会拒绝,除非您禁止我,亲爱的希科先生。”

  “假定他给放在这个角落,尽管你照料他,他还是在你双手里咽了气。这是个不幸,仅此而已,是不是?”

  “是的。”

  “你的好心肠非但不应该受到指责,反而应该受到夸奖。还可以假定这个可怜的队长在临死的时候,说出你很熟悉的圣安托万门雅各宾修院的院长的名字。”

  “莫德斯特·戈朗弗洛长老的名字?”波诺梅惊奇地大声嚷起来。

  “对,莫德斯特·戈朗弗洛长老的名字。好,你去通知莫德斯特长老,莫德斯特长老急忙跑来,因为在死人的一只衣袋里找到了他的钱包—你听明白了吗?找到他的钱包可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我可是以正式通知的方式告诉你—因为在死人一只衣袋里找到了他的钱包,在另一只衣袋里找到了这封信,所以别人不会起任何疑心。”

  “我明自了,亲爱的希科先生。”

  “还有,你会得到奖赏,而不会得到惩处。”

  “您是一位伟大的人物,亲爱的希科先生,我马上到圣安托万门修院去。”

  “等一等,见鬼!我说过,钱包和信。”

  “啊!对,那封信在您手上吗?”

  “不错。”

  “不应该说信给人看过、抄过吧?”

  “那当然!正是因为这封信原封不动地送到,你将得到一笔奖赏。”

  “这么说,在这封信里有一桩秘密?”

  “眼下在任何一件事上都有秘密,我亲爱的波诺梅。”

  希科在说了这个警句般的回答以后,用同样的办法把丝带放在封蜡下面,然后非常巧妙地把封蜡粘合起来,即使是最有经验的眼睛也不能看出一点破绽。

  然后,他把信重新塞进死者的衣袋,让人把蘸过油和酒渣的布,按照泥罨法给他敷在伤口上,贴身穿上安全锁子甲,上面再套上衬衫,拾起他的剑,擦干净,插进剑鞘,走掉了。

  接着他又回来说:

  “总之,如果我编的故事你觉得不妥当,你还可以说队长自己把剑戳进了自己身体。”

  “自杀!”

  “那可不!你明白,这样谁也不会受连累。”

  “可是,这个不幸的人就不让埋在圣墓地里了。”

  “呸!”希科说,“这使他感到莫大快乐吗?”

  “是的,我相信。”

  “那就像为你自己那样去做吧,我亲爱的波诺梅,再见。”接着,他又第二次回来说:

  “想起来了,既然他死了,帐由我来付。”

  希科朝桌子上扔了三枚金埃居。

  然后,他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表示要严守秘密,走了出去。

  八十三 丈夫和情夫

  希科重新看见如此宁静、如此荒僻的奥古斯丁街,看见他的房屋前面那一片房屋形成的拐角,最后看见他那所有着三角形屋顶、阳台遭到蛀蚀和檐槽上饰有喷口的心爱的房屋,他心里感到了强烈的激动。

  他一直担心在这所房子所在的地方仅仅找到一片空地。他非常害怕会看见被一场大火熏成黑色的大街,因此,这条街和这所房子在他眼里显得非常清洁,非常雅致,非常华丽。

  希科把他心爱的房子的钥匙藏在一块充当阳台柱子基础的石头的窟窿里。在那个时代,箱子或者柜子的钥匙在重量上和大小上跟我们今天房子的最大的钥匙相等,因此,按照正常的比例,房子的钥匙相等于如今的城门钥匙。

  因此,希科考虑到了很难把这把给人带来快乐的钥匙放在衣袋里,就决定把它藏在我们上面说的那个地方。

  希科把手指伸进石头里,应该承认,他感到了一阵轻微的哆嗦,这阵哆嗦在他感觉到冰冷的铁以后,变成了一阵无比的快乐。钥匙确确实实还在希科原来放的地方。

  头一间屋里的家具也是这样,钉在横梁上的小木板也是这样,最后那一千埃居仍旧安安稳稳睡在椽木的小藏身处。

  希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恰恰相反,他经常大把大把地扔钱,就这样为了精神的胜利牺牲了物质,这正是每一个具有几分才华的人的哲学,但是当精神暂时不再支配物质的时候,也就是说,不需要金钱、不需要牺牲的时候,一句话,当断断续续的肉欲统治希科的灵魂,而他的这个灵魂容许肉欲玩乐、享受的时候,金钱,供给兽性的享乐的这首要的、不断的、永恒的源泉,就会在我们哲学家的眼睛里重新恢复它的价值,没有人像他那样懂得,被人称为一个埃居的这种珍贵的整体可以被细分为多少个美味可口的部分。“见他的鬼!”希科蹲在他的卧房中间低声说,石板已经打开,小木板在他身旁,他的宝藏在他眼前,“见他的鬼!我这儿有一个好心的邻人,一个正派的年轻人,他使别人尊重,他自己也尊重我的钱财,真的,这在眼下是一个了不起的行为。哟!我应该向这个高尚的人表示感谢,今天晚上我就去。”

  希科说到这儿,把小木板又放回到梁上,在小木板上面再盖上石板,然后走到窗子跟前,朝对面望去。

  房子仍然是那种灰溜溜的阴暗的颜色,人的想象力总以为这是它熟悉它们特点的那些建筑物的本来颜色。

  “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希科说,“再说,我能够肯定,这些人决不是贪睡的人,去看看吧。”

  他下了楼,准备好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去敲邻居的门。他听到从楼梯上传来的声音,还有咯咯的急促脚步声,可是等了很长时间,相信自己应该再敲一次门。

  这一次,门开了。黑暗中出现一个男人。

  “谢谢,晚上好,”希科伸出手,说,“我回来了,我是来向您道谢的,我亲爱的邻居。”

  “请再说一遍好吗?”一个失望的声音说,而且说话的口音使希科感到非常吃惊。

  同时,来开门的那个人朝后退了一步。

  “瞧!我搞错了,”希科说,“您不是我出门时我的那个邻居,不过,天主饶恕我!我认识您。”

  “我也认识您,”年轻人说。

  “您是埃尔诺通?德·卡曼日子爵先生吗?”

  “您,您是鬼魂吗?”

  “老实说,”希科说,“我真的大吃一惊。”

  “您到底有什么事,先生?”年轻人有点不怀好意地问。“对不起,我也许打扰您了,我亲爱的先生?”

  “没有,不过请允许我间您,是不是要给您帮什么忙?

  “不要帮什么忙,我只是要跟这家主人谈谈。”

  “那就谈吧。”

  “怎么回事?”

  “没错,这家主人就是我。”

  “您,请问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嘿!三天以前。”

  “好!难道这所房子卖掉了?''

  “看来是这样,因为我买下了。”

  “从前的主人呢?”

  “不在这儿住了,您也看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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