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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


  “他没说,他说您是一头蠢驴:您喜欢这个?那对我无所谓;您是驴子,我就抽您;您是呆头鸟,我就拔您的毛。”

  “先生,”厄斯塔施说,“他是我的养子,请看在我的面上,对他客气点。”

  “啊!继父,您就这么来保护我呀,”怒不可遏的米利托尔喊道;“这样的话,我宁可自个儿干还好些呢。”

  “上学去,孩子们,”埃尔诺通说,“上学去!”

  “上学去!”米利托尔一边喊一边举着拳头逼近德·卡曼日先生;“我十七岁了,您听见吗,先生?”

  “我呢,我二十五岁了,”埃尔诺通说,“所以瞧着您这德行,我是得教训教训您啦。”

  说着,他抓住米利托尔的领子和腰带,像拎个包裹似的把他拎了起来,从底楼的窗口摔到街上,这当口拉迪尔哇哇直叫,声音响得把墙壁都可以震坍。

  “现在,”埃尔诺通安静地补上一句,“继父,继母,养子,你们全家老小都听着,要是再来惹我,我就把你们全都剁成肉酱。”

  “可不是,”米拉杜说,“我看他说得在理,我说:干吗要去惹这位绅士发火呢?”

  “啊!胆小鬼!胆小鬼!看人家打儿子也不回手!”拉迪尔摇晃着散乱的头发,向厄斯塔施冲过来。

  “好啦,好啦,”厄斯塔施说,”冷静点,这么一来他脾气也会好些。”

  “啊!怎么啦,这儿是把人往窗外摔的吗?’一位军官走过来说。“真见鬼!要开这种玩笑,至少也得喊一声‘下面当心’呀。”

  “德·卢瓦捏克先生!”二十来条嗓子喊道。

  “德·卢瓦涅克先生!”四十五个卫士重复一遍。

  听到这个全加斯科尼都知道的名字,大家都立了起来,不再说话。

  九 德·卢瓦涅克先生

  跟在德·卢瓦涅克先生后面进来的是米利托尔,他这一跤摔得不轻,满脸怒气,涨得绯红。

  “对不起,先生们,”卢瓦涅克说;“我觉得,咱们似乎太闹了……啊!啊!看来米利托尔师傅又在耍脾气,结果鼻子遭了殃。”

  “这笔账我早晚要算的,”米利托尔嘟哝说,攥紧拳头朝卡曼日挥挥。

  “上菜,富尔尼雄老板,”卢瓦涅克叫道,“各位,要是做得到的话,都要跟邻座的人客客气气。从此刻起,咱们得像亲兄弟一样相亲相爱。”

  “嗯!”圣马利纳说。

  “人心不古哪,”夏拉勃尔说。一边把餐巾盖在他护胸甲下面的铁灰色紧身短袄上,这样一来,调味汁再多他也会安然无恙了。

  “要离得这样近,相亲相爱可难啦,”埃尔诺通加上一句;“说实在的,咱们在一块儿待不长。”

  “你们瞧,”潘科内嚷起来,他对圣马利纳方才嘲笑他还耿耿于怀,“有人笑我不戴帽子,怎么不笑德·蒙克拉博先生穿着佩蒂纳克斯皇帝(佩蒂纳克斯皇帝(126-193):古罗马皇帝,在位八十七天即遭禁军杀害。)时代的护胸甲吃饭呢?这位先生十有八九是那位皇帝的后裔吧。瞧他的防御有多地道!”

  蒙克拉博岂肯罢休;他挺身站起,用一种假嗓子说:

  “先生们,我脱掉它。那些更喜欢看我使用进攻武器而不用防御武器的人,当心吧!”

  他庄严地解开护胸甲的带子,同时对那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胖跟班做个手势,要他到跟前来。

  “行啦,别吵!别吵!”德·卢瓦涅克先生说,“大家入席吧。”

  “请给我脱下这副护胸甲,”佩蒂纳克斯对跟班说。

  胖跟班替他脱下护胸甲,捧在手里。

  “我呢,”他对主人低声浇,“我不也要吃晚饭吗?让人给我点吃的,佩蒂纳克斯,我饿坏了。”

  这种称呼法实在亲昵得出格,可是被称呼的人却毫无惊奇之意。

  “我会看着办的,”他说;“不过,还是您自个儿想法子来得可靠些。”

  嗯!”那跟班悻悻然地说,“我才没法子呢。”

  “您一点儿都没剩下?”佩蒂纳克新问。

  “咱们的最后一个埃居在桑斯就吃掉了。”

  “天哪!费心变卖些什么东西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先是街上,接着是客栈门口,传来了吆喝声。

  “收旧铁器喽!谁要卖铁器、废铁喽?”

  听到这喊声,富尔尼雄太太朝门口奔去,而这时富尔尼雄正在神色庄严地上头几盆菜。

  如果菜肴的好坏可以由老板受到的欢迎程度来判定,那么富尔尼雄的菜肯定烧得很好。

  富尔尼雄对众人的交口赞誉应接不暇,想让妻子也来分享一下。

  他举目四下里找她,但没找到:她不见了。他喊她。

  “她到底在干什么?”眼看她没有出来,他就同一个厨房里的小学徒。

  “啊!老板,一笔好买卖,”小学徒回答。“她把您的那些旧铁器全换成崭新的钱了。”

  “但愿她没把我的护胸甲和兜鍪给卖了!”富尔尼雄一边嚷着,一边向门口冲击。

  “不会,不会,”卢瓦涅克说,“既然国王的命令规定禁止武器买卖。”

  “这不管用,”富尔尼雄说。

  他向门口跑去。

  富尔尼雄太太得意扬扬地走进来。

  “哎,您怎么啦?”她瞧着丈夫满脸惊慌的神色说。

  “他们告诉我说您要卖掉我的兵器。”

  “怎么样?”

  “我,我可不肯让它们给卖了!”

  “唔!咱们这会儿太太平平的,两只新锅子可比一副旧护胸甲有用多了。”

  “不过,自打德·卢瓦涅克先生刚才提到的国王敕命颁布以后,买卖旧铁器这个行当恐怕成了很可怜的行当了吧?”夏拉勃尔说。

  “正好相反,先生,”富尔尼雄太太说,“这个旧货商打我的主意有一阵子了。真的,今天我可动心了,一看机会又来了,就马上抓住不放。十个埃居,先生,到底是十个埃居,一副旧护胸甲可永远不过是一副旧护胸甲。”

  “什么!十个埃居?”夏拉勃尔说;“这么贵?见鬼!”

  他凝神思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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