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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奥利里笑着问他:“那么这盘棋相当难下了?”

  “是的,我担心的是我的国王,您知道,奥利里先生,在象棋中,国王是一个非常笨的棋子,一点不起作用,本身既没有意志力,又不能向左走一步,向右走一步,向前进一步,向后退一步,而他的四周却被一些十分机警的敌人包围着,首先是这些马,它们一着可以跳三格,然后是这一大群小卒子,它们包围他,挤他,骚扰他,使他耳目闭塞,听见的尽是坏主意,当然啰,用不着多久这位君主就完蛋了。当然,国王还有一个象[注]在前面,这个象可以从棋盘的一端跑到另一端,总是来来去去,忙忙碌碌,而且有权出现在国王的前面、后面和旁边。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象对国王越是忠心耿耿,所冒的风险越大;奥利里先生,眼前这时刻,我只能向您承认我的国王和我的象正处在极端危险的境地里。”

  奥利里问道:“可是希科先生,什么偶然的机会,使您跑到亲王殿下的房门口,研究起棋术来了?”

  “因为我在这里等凯吕斯先生,他在里面。”

  奥利里问道,“他在哪儿?”

  “在亲王殿下的房间里。”

  奥利里十分惊讶地再问:“在亲王殿下的房间里,凯吕斯先生?”

  在谈话的过程中,希科已经给琴师让开路,不过让路的方法是把棋盘和坐凳一起搬到走廊里,使得这位吉兹先生的使者,现在正处在他和房门之间。

  琴师在门前仍然犹豫了片刻。

  他问道:“据我所知,凯吕斯先生同亲王没有深交,他在安茹亲王的房间里干什么?”

  希科满脸神秘地说:“嘘!”

  然后,两只手仍然继续拿着棋盘,只把高大的身躯向前一俯,双脚不必离地,他就把嘴唇凑到奥利里的耳朵上,轻轻地对他说;

  “他是为了他们之间昨天的一场小小的口角,来向亲王赔罪的。”

  奥利里说道:“真的吗?”

  “这是国王要求他来的。您得知道他们两兄弟目前相处得非常好,国王不能容忍凯吕斯的一句无礼的话,而凯吕斯奉命前来低头认罪的。”

  “真的吗?”

  希科说道:“啊!奥利里先生,我相信卢佛宫就快变成阿卡狄亚[注],而两兄弟则双双变成阿卡狄亚里的知音。啊!对不起,奥利里先生,我总是忘却您是一个音乐家。”

  奥利里莞尔一笑,走进了候见厅。他开门时把门开得大了些,可以容许希科同凯吕斯交换了一下含有深意的眼色,不过很可能凯吕斯早已得到了通知。

  希科又埋头去研究他的明争暗斗的棋术去了,一边研究,一边继续不断地责骂他的国王,对于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国王来说,他的责骂并不算太凶狠,可是对于一颗象牙棋子来说,则未免太凶狠了。

  奥利里一走进候见厅,马上受到凯吕斯的深深的敬礼。凯吕斯手里拿着一根镶嵌着象牙细工的乌木小棒,正在那里急促地旋转,小棒精美异常,他正在拿着作比尔包开游戏[注]。

  奥利里看见凯吕斯接住了一个十分难接的球时,不由得赞美道:“好极了!凯吕斯先生,好极了!”

  凯吕斯说道:“啊!亲爱的奥利里先生,我什么时候才能玩比尔包开像您弹奏诗琴一样好呢?”

  奥利里听了这话不免有点恼火,他说道:“等到您花在研究这玩意儿上的日数,和我花在诗琴上的年数一样多,那时就可以了。怎么不见亲王殿下?先生,您今早不是同他谈过话吗?”

  “我的确要谒见亲王殿下,亲爱的奥利里,可惜熊贝格已经抢先一步进去了。”

  琴师又吃了一惊:“啊!熊贝格先生也在这儿?”

  “哦!是的。这是国王作出的安排,他在饭厅里。请进去吧,奥利里先生,顺便拜托您禀告亲王一声,说我们在等他接见。”

  奥利里打开第二道门,看见熊贝格半躺半坐在一个填满羽毛的宽大矮榻上。

  天花板上用丝绳吊着一只金环,他的腰包里满满地装着一些发出香味的小泥丸,斜倚着的熊贝格用一根吹管瞄准金环把小泥丸一个个吹过去,一条爱犬每看见一颗小泥丸碰在墙壁上而没有砸碎,就奔过去把泥丸捡回来。

  奥利里不禁惊叫起来:“怎么!在亲王殿下的房间里玩这种游戏!……啊!熊贝格先生!”

  熊贝格停止他那练眼力的玩意儿,说道:“啊!早上好[注]!奥利里先生,您看,我在这里消磨时间等待亲王接见哩。”

  奥利里问道:“亲王殿下在哪里?”

  “嘘!大人这时候正为宽恕埃佩农和莫吉隆的事忙着呢。不过您同亲王亲密无间,难道您也不能进去?”

  音乐师问道:“也许我现在进去有点冒失?”

  “一点也不,恰恰相反,您会在他的画室里找到他的;进去吧,奥利里先生,进去吧。”

  说着他就抓住奥利里的肩头把他推进隔壁房间里。吃惊得目瞪口呆的琴师,一走进去首先看见的是埃佩农对着镜子在用胶水把胡须粘直,然后看见莫吉隆坐在窗口附近,在剪一些淫荡的图画,同这些图画相比,格尼德的爱神庙里的浮雕[注],同卡普里[注]的蒂贝尔浴池的图画,简直是圣洁的了。

  公爵没有佩剑,坐在他们两人之间的一把扶手椅里。他们不看他则已,一看他准是为了监察他的一举一动;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尽是些难以入耳的冷言冷语。

  公爵一看见奥利里,立刻想奔过去同他相会,可是莫吉隆说话了:

  “慢着,大人,您踏在我的图画上了。”

  琴师惊叫起来:“我的天主!我看见什么了?他们在侮辱我的主人。”

  埃佩农一边继续把自己的胡须翘成弯形,一边说道:“那位亲爱的奥利里先生,他好吗?我看他很好,因为他的脸有点发红。”

  莫吉隆说道:“音乐家先生,很对不起,请您把您的那把小匕首交给我。”

  奥利里说:“先生们,先生们,你们难道忘记了你们在什么地方?”

  埃佩农说:“记得,完全记得,我亲爱的俄耳甫斯[注],这就是我的朋友要您把匕首交给他的原因,您看得很清楚,公爵先生身上一把刀子也没有。”

  公爵用充满悲愤的声音说:“奥利里,您难道还猜不出,我已经成了阶下囚。”

  “阶下囚?谁的阶下囚。”

  “我哥哥的阶下囚。你看见监视我的狱卒是些什么人,还不明白吗?”

  奥利里惊异地叫了一声,说道:

  “要是我早猜到就好了。”

  希科突然走进来,带着嘲讽地说:“如果您猜到,您就会带诗琴来给殿下排忧解闷了,亲爱的奥利里先生。不过我已经想到了,我派人把它取来了。给你。”

  希科果然把奥利里的诗琴交给可怜的琴师。在希科的背后,可以看得见凯吕斯和熊贝格在张大嘴巴打呵欠。

  埃佩农问道:“希科,您的那盘棋呢?”

  凯吕斯说道:“是呀,下完了没有?”

  “先生们,我相信我的象能够挽救国王,不过,也不是容易做到的事。来吧,奥利里先生,我们物物交换,您把您的匕首交给我,我把这诗琴给您吧。”

  十分沮丧的琴师听从了,乖乖地把匕首交了出来,走过去在公爵脚下的一个坐垫上坐了下来。

  凯吕斯说:“我们的捕鼠笼里已经捕到了一只,再去等待别的吧。”

  这句话把刚才他们演的是一场什么戏,都给奥利里解释清楚了。凯吕斯又回到候见厅他原来的岗位上去,只不过,他要求熊贝格把各自手中的玩意儿换一换,他拿乌木棒去换吹管。

  希科说道:“对极了,娱乐得变换花样;我为了换花样,我不下棋了,我去神圣联盟的签名簿上签名。”

  他把房门关上了,留下可怜的琴师给亲王殿下在房间里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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