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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并不是希科一人对安茹公爵的缺席忐忑不安,四处寻找。吉兹三兄弟也在到处找他,但结果却和希科一样徒劳无功。德·安茹先生不是那种喜欢铤而走险的莽撞人,读者不久就可以知道。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促使安茹公爵到现在还远远离开他的狐朋狗友。

  希科有一阵子以为发现了他,那是在贝蒂齐街,当时有一大群熙熙攘攘的人群围着啤酒商的大门,希科在人群中看见了德·蒙梭罗先生和“伤疤脸”。

  于是希科对自己说:“好啊!鲫鱼在这里,鲨鱼就不会远啦。”

  希科这回弄错了。蒙梭罗和“伤疤脸”在一家挤满了醉醺醺的酒鬼的酒店门前,正大杯大杯地用酒灌一个演说家,逗他继续结结巴巴地慷慨陈辞。

  这位演说家就是酩酊大醉的戈兰弗洛。他正在讲述他的里昂之行,讲他如何在一家客栈里和一个可怕的加尔文帮凶决斗。他讲的故事引起了德·吉兹极大的注意,他觉得这个故事与尼古拉·大卫突然失踪、查无音讯有着某种巧合。

  这时贝蒂齐街人山人海,好几个神圣联盟的贵族将他们的马拴在圆形空场上,当时这种圆形空地在大街上很普遍。希科走近围住空地的人群,竖起耳朵听起来。

  戈兰弗洛此时已东倒西歪,又笑又闹,不停地从驴背上栽下来,又勉勉强强地重新爬上巴汝奇的背上;他在德·吉兹公爵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复盘问下,以及蒙梭罗巧妙地诱导下,成了他的手中玩物,他们一心想从他口中套出几句合情合理的话,从片言只语中探明实真相。

  在一旁细听的希科却被戈兰弗洛这一番话弄得心惊肉跳,其惊恐程度不亚于他在巴黎与纳瓦拉国王不期而遇。他眼看着戈弗洛就要说出他的名字,他的名字一出现,将会使一切秘密都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无遗。这时,希科见圆形空地上一些店铺窗下有一群正在互相温存的马;便毫不迟疑地将拴住马群的缰绳割断或解开,用皮鞭对其中的两三匹马狠狠地抽了几下,让它们冲向人群。人们面对飞奔而来、嘶鸣不已的马群,纷纷四散奔逃。

  戈兰弗洛担忧的是他的巴汝奇;贵族们放心不下的是马匹和箱子;更多的百姓却是对自身的安全感到担心。人群忽地一下散开了,人人都躲避不迭。突然有人高叫:救火啊!顿时就有十几个人此起彼伏地呼应起来。希科像离弦之箭,倏地挤进人流,靠近了戈兰弗洛,目光炯炯地瞪着他,戈兰弗洛看见这对眼睛,开始有点清醒了。希科抓住巴汝奇的缰绳,转过头来,这着人流走去。这样一来,不一会儿戈兰弗洛就远远离开了德·吉兹公爵,他们中间立即挤满了跑来看热闹的人。

  希科于是拉着踉踉跄跄的修士走到圣日耳曼·奥塞尔教堂后殿的死胡同里。他让戈兰弗洛和巴汝奇背靠着墙,自己站在他们面前,就像一位准备把浮雕镶嵌在岩石上的雕塑家。

  他骂道:“啊!醉鬼!啊!异教徒!啊!奸贼!啊!叛徒!你为一杯酒宁肯出卖朋友,对吗?”

  修士结结巴巴地说:“啊!希科先生。”

  希科继续说:“怎么!我供你吃喝玩乐,你这个无耻的家伙,我请你喝酒,我填满你的肚皮,还填满你的钱包!你却背叛你的恩公!”

  修士可怜巴巴地一个劲说:“啊!希科先生!”

  “你把我的秘密和盘托出,你这个混蛋!”

  “亲爱的朋友!”

  “闭嘴!你这个告密者,真该狠狠地接你一顿!”

  修士虽然长得五大三粗,肥肥实实,像头大公牛,但由于此刻后悔莫及,再加上喝得晕头晕脑,因此他像一只充了气的皮球,毫无反抗地任凭希科摇来晃去。

  只有巴汝奇对它的朋友遭受虐待大为不满,使劲用蹄子踢去,可踢了个空。希科则狠狠给了它几棍。

  修士喃喃地说:“狠狠地罚我!狠狠地处罚你的朋友吧!亲爱的希科先生!”

  希科说道:“对,对,是要惩罚你,你等着挨打吧。”

  说着,加斯科尼人便把木棍从驴子的屁股挪到修士肉嘟嘟的宽肩膀上来了。

  戈兰弗洛大怒,说道:“噢!要是我没有喝醉酒的话……”

  “那你就要按我了,是吗?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你要按你的朋友吗?”

  “那悠呢?您是我的朋友,可您却在痛打我!”

  “打是疼,骂是爱嘛!”

  戈兰弗洛咆哮起来:“那您立刻要我的命吧!”

  “我就要你的小命!”

  戈兰弗洛深深地叹息了一句:“噢!要是我没喝醉酒的话……”

  “你还嘴犟。”

  于是希科为证明他的友谊,加倍接起这个可怜的热内维埃芙修士来,后者痛得拚命嚎叫起来。

  加斯科尼人说:“好吧!老牛叫后牛犊叫。现在,好好骑上巴汝奇,乖乖地回丰盛大饭店挺尸去吧!”

  修士两眼泪汪汪地说:“我看不清路。”

  希科说道:“啊,要是你将灌下去的酒全哭出来,也许你就能清醒过来了。唉,不,还是让我来作你的向导吧。”

  说毕,希科拉起缰绳,而修士用双手紧紧抓住鞍子,竭尽全力保持重心平稳,唯恐再摔下来。

  他们就这样过了磨坊主桥,穿过圣巴托罗缪街和小桥,回到圣雅克街。修士一路走,一路抽抽搭搭地哭着,希科则一直拉着缰绳。

  这时博诺梅老板和两个侍从听到希科的招呼,跑上前来,将烂醉如泥的修士从驴背上扶下来,进了饭店。

  然后,博诺梅老板又走出来说:“好了。”

  希科问道:“他躺下了?”

  “已经鼾声如雷了……”

  “好极了!不过,他总有一天会睡醒的。您要记住,我不愿意让他知道他是怎样回到这里来的,不要向他作任何解释。如果能让他相信,他自从那天夜里在修道院作了引起轩然大波的演说之后,就一步未出饭店大门,让他以为这是一场大梦,那就更妙!”

  饭店老板说道:“希科老爷,行啊!不过,这可怜的修士出了什么事?

  “非常不幸,好像是他在里昂遇见了德·马延先生的使者,两人发生了争吵,修士将那家伙送上了西天。”

  老板惊叫起来:“噢,我的上帝!……结果以至于……”

  “结果以至于马延先生发誓要将他活活率裂分尸,不然他就不叫马延!”

  博诺梅说道:“请尽管放心,我决不让他以任何借口踏出这里一步!”

  “太好了!”希科对戈兰弗洛这头已经放心,又继续说:“现在,必须去找我的安茹公爵了。走,去找他。”

  他向弗朗索瓦三世陛下的府邸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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