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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这时候,奥地利安娜走到科曼热跟前,声音很低地和他说话。

  马萨林不安地望着达尔大尼央和波尔朵斯藏身的房间。

  在场的其他的人都在低声交谈。

  客厅门又打开了,元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助理主教。

  “夫人,”他说,“贡迪先生奉陛下之命立即来到。”

  王后迎着他们走了几步,停住了,神情严厉冷淡,一动不动地站着,下嘴唇伸得长长的,一副蔑视对方的神气。

  贡迪恭敬地鞠躬行礼。

  “好呀先生,”王后说,“对这场骚乱您有什么话说?”

  “我要说这已经不再是一场骚乱,夫人,”助理主教回答道,“而是一场暴动。”

  “只有那些认为我的百姓会起来暴动的人才会暴动!”奥地利安娜面对着助理主教无法再克制住自己,大声说道,她把助理主教看做是整个这场骚动的主谋,这一点也许她没有判断错。“暴动,那些希望暴动的人就是这么称呼他们自己制造的骚动的。不过,等着瞧吧,等着瞧吧,国王的权力会使一切都恢复正常秩序的。”

  “夫人,”贡迪冷冷地回答道,“是不是为了对我说这样几句话,陛下赐予我荣幸召见我吗?”

  “不,不,亲爱的助理主教,”马萨林说,“是为了我们现在面对不幸的局面,向您请散有什么高见。”

  “陛下召见我,”贡迪装做很吃惊的样子,问道,“真的是征求我的意见吗?”

  “是的,”王后说,“别人希望我这样做。”

  助理主教弯了弯身子。

  “陛下希望……”

  “希望您说说,如果您处在她的地位,您该怎么办,”马萨林急忙抢着回答道。

  助理主教望望主后,王后点了点头。

  “我如果处在王后的地位,”贡迪冷冰冰地说.“我毫不犹豫马上放出布鲁塞尔。”

  “如果我不放呢,”王后大声说,“您认为会发生什么后果?”

  “我认为明天全巴黎将处处片瓦无存,”元帅说。

  “我问的不是您,”王后用生硬的口气说,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我在问贡迪先生。”

  “如果陛下问的是我,”助理主教显得同样的沉着,回答道,“那我要禀告陛下我的意见和元帅先生的完全一致。”

  王后的脸上升起了红晕,她的美丽的蓝眼睛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似的,她的被当时的诗人们比作石榴花般的鲜红嘴唇气得变成了白色,不停地抖动着。她的这副样子连马萨林看了也胆战心惊,尽管他对在他们两人不平静的私生活中她的发怒早已经习惯了。

  “放出布鲁塞尔!”她露出可怕的笑容,大声说道,“确实是好主意里谁都看得很请楚,这个主意来自一位教士!”

  贡迪寸步不让。今天的辱骂和昨晚的嘲笑一样对他似乎只像一阵风似的从耳边吹过,可是仇恨和报复之念暗暗地、一点一滴地在他心底愈积愈深。他冷静地望着王后,王后正在催马萨林,要他也说一两句。

  马萨林按照他一向的习惯,想得多,说得少。

  “唉!唉!”他说,“是好主意,朋友出的主意。我也会把这位可爱的布鲁塞尔先生交出去的,不管他是活人还是已经死不,那一切就都会结束了。”

  “如果您交出去的是死去的布鲁塞尔,那么,大人,像您所说的,一切就都会结束了,不过,不是您所说的那样结束。”

  “我说过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的话吗?”马萨林说,“这不过是一种表达方式而已,您知道我对法语的理解力太差,而您,助理主教先生,法语说得好,也写得好。”

  “这便是一次国务会议,”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我们当年在拉罗舍尔和阿多斯、阿拉密斯一起开的会议417比它精采得多。”

  “是在圣日耳韦梭堡里,”波尔朵斯说。

  “是在那儿,还有别的地方。”

  助理主教始终保持着冷静的态度,让一阵暴雨过去以后,说:

  “夫人,如果陛下您不欣赏我向您提出的意见,那肯定因为您可以听到更好的主意。我非常了解王后和她的谋士们全都贤明审慎,所以我不会认为人们将长期地让京城陷入混乱之中,并且可能爆发一场革命。”

  “那么,照您看来,”这个西班牙女人气得直咬嘴唇,冷笑着说,“昨天发生的这场骚乱,今天成了暴动,明天就会变成革命?”

  “当然,夫人,”助理主教严肃地说。

  “可是,先生,如果相信您说的,看来百姓们已经不服任何约束力了。”

  “今年对国王们很不吉利,”贡迪摇摇头说,“夫人,请看看英国吧。”

  “是的,不过幸好在我们法国没有奥利弗·克伦威尔,”王后回答道。

  “有谁知道呢?”贡迪说,“那些人就同雷电一样,只有闪击的时候,才认得出他们。”

  每个人听了这话都不禁哆嗦起来,客厅里静寂无声。

  这时候,王后双手捂住胸口,她想把急促的心跳压制住。

  “波尔朵斯,”达尔大尼央低低地说,“您好好看看这位教士。”

  “好,我看了,”波尔朵斯说。“那又怎样?”

  “是这样,这是一个男子汉。”

  波尔朵斯吃惊地望望达尔大尼央。他无疑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的朋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助理主教坚定地说,“您会采取恰当的措施。不过,我预料它们是可怕的,可能激怒叛乱的百姓。”

  “助理主教先生,您有很强的控制他们的能力,而您又是我们的朋友,那好,”王后挖苦地说,“请您一面给他们祝福,一面使他们平定下来。”

  “也许会太迟了,”贡迪说,他的神情仍然是冷冰冰的,“也许我失去我的影响了。但是,陛下在把布鲁塞尔还给他们的时候,就能斩断骚乱的根子,而且有权无情地惩罚重新起来暴动的人。”

  “难道我现在没有这种权吗?”王后大声说。

  “如果您有,您就运用它吧,”贡迪回答说。

  “见鬼!”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这是一个有性格的人,我喜欢他。他要是首相该多好,那我就做他手下的达尔大尼央,不再跟这个废物马萨林!真该死!那样的话,我们在一起会干出多少大事来!”

  “说得对,”波尔朵斯说。

  王后做了个手势,朝臣们全退了出去,只有马萨林留下。贡迪弯身鞠躬打算和其他的人一样出去。

  “先生,请您别走,”王后说。

  “好,”贡迪心里想,“她快让步了。”

  “她要叫人杀他了,”达尔大尼央对波尔朵斯说,“可是,不管怎样,杀他的绝不会是我。我凭天主发誓,相反,如果谁来抓他,我就毫不客气地向他们扑过去。”

  “我也一样,”波尔朵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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