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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科曼热回头一看,只见是娜内特太太,她拿着她那把扫帚,两眼冒出愤怒的光芒。

  “我的好娜内特,”布鲁塞尔说,“我请求您安静下来。”

  “有人来抓我的主人,穷苦百姓的靠山、救星和父亲,我能安静下来!是呀!您还会认得我……您滚不滚!”她对科曼热说。

  科曼热笑了起来,转身对布鲁塞尔说:

  “先生,请您叫这个女人闭上嘴,您跟我走。”

  “叫我闭上嘴,叫我,叫我吗!”娜内特说,“是呀!除非再换一个人来,我的国王的漂亮小鸟!您瞧着吧。”

  娜内特太太跑到窗口,打开窗子,用尖锐的声音大声叫起来,连圣母院广场那边都能听得见:

  “救人呀!有人抓我的主人啦!有人抓布鲁塞尔参事啦!救人呀!”

  “先生,”科曼热说,“请您马上表明一下态度,是服从国王还是打算抗拒国王?”

  “我服从,我服从,先生,”布鲁塞尔大声说道,同时想挣脱他的两个女儿的拥抱,并且用眼光制止他的总想不让他看到的儿子的行动。

  “眼前,”科曼热说,“您必须叫这个老太婆闭上嘴。”

  “哈哈!叫我老太婆!”娜内特说。

  于是她紧紧把住窗上的栏杆,叫得更响了。

  “救人呀!救人呀!来救布鲁塞尔老爷,他们要抓走他,因为他替百姓说话。来救他呀!”

  科曼热拦腰抱住了这个女仆,想把她从窗口拉开,可是就在这时候,从中二楼传出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用尖嗓子叫道:

  “杀人啦!起火啦!抓凶手呀!有人害布鲁塞尔先生!有人杀布鲁塞尔先生了!”

  这是弗里凯的声音。娜内特太太感到有人支援,于是更加起劲了,和他一齐叫起来。

  在一些窗口出现了一些好奇的人的脑袋。不少人受到吸引,往街口跑,先是一个一个跑,后米是一小群一小群,最后汇合成为一大群。他们听到叫喊声,他们看到一辆四轮马车,可是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弗里凯从中二楼跳到马车顶上,叫道:

  “他们要抓布鲁塞尔先生!当兵的在马车里面,当官的在楼上。”

  人群都低声骂起来,向拉车的马走过去。原来待在街上的两名士兵上楼去帮助科曼热了,马车里的几名士兵打开车门,伸出了长矛。

  “你们看到他们了吗?”弗里凯说。“你们看到他们了吗?就在这儿。”

  车夫转过身来,抽了弗里凯一鞭子,弗里凯疼得直叫。

  “啊!该死的车夫!”弗里凯大声嚷道,“你也参加进来了?等着瞧吧!”

  他又回到了中二楼,把他能够找得到可以扔的东西一样样拼命地对准车夫丢下来。

  人群不顾土兵们的充满敌意的威胁,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威胁骂得更加凶了,离马车也更加近了。士兵用长矛猛刺,想赶退那些最愤怒的人。

  喧嚷声一直不停,越来越响,一条街已经容不下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看热闹的人。士兵们的那几支可怕的长矛在人群和马车中间原来还造成了一段空隙,现在也给许许多多人冲了过来。士兵们好像被一些活动的城墙推着向后退,就快要抵着轮毂和车壁板给压得粉碎了。那个下级警官一再高喊:“以国王的名义!”可是对那些叫人害怕的群众来说,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像更加激怒了他们。在他不断叫着“以国王的名义”的时候,忽然一个人骑马奔来,他看到穿军服的士兵受到这样粗暴的对待,就举起剑向混乱的人群冲去,想出人意料地去援救那几个士兵。

  这个骑马的人是一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他气得睑色铁青。他下了马,和那几个士兵一样,背靠着马车的辕木,把他的马当作掩护,从马鞍两旁的皮枪套里拔出手枪,插在腰带上,然后开始挥剑刺杀,他身手不凡,完全像一个剑术熟练的人。

  在十分钟里,仅仅这一个年轻人就抵挡住了整个人群的进攻。

  后来,人们看见科曼热推着布鲁塞尔出来了。

  “砸碎马车!”百姓们喊道。

  “来救人呀!”那个老女仆叫着。

  “杀人啦!”弗里凯大叫,同时不停地把手边找得到的东西像雨点一样地往那几个士兵丢去。

  “以国王的名义,”科曼热叫道。

  “谁第一个走过来谁就没命!”拉乌尔叫道,他看到那些人逼近,便用剑尖对准一个打算向他扑过来的巨人似的大汉刺过去,那个人受了伤,哇哇直叫着向后退。

  拉乌尔从布卢瓦回来,他曾经答应过拉费尔伯爵,离开五天以后,要来看一看这场仪式。他走的是最能直接通向圣母院的街道。他走到科卡特里克斯街附近,潮水般的人引起他的注意。他听到“以国王的名义”的叫声,想起阿多斯说过的话.要效忠于国王”,就奔来为国王作战,国王的近卫军的士兵正在受到围攻。

  科曼热就像是把布鲁塞尔丢进马车里一样,然后也跟着上了马车。就在这时候,响起了一声火枪声,一颗子弹从上至下,穿过科曼热的帽子,打断了一个士兵的胳臂。科曼热抬起头来,看见在烟雾当中,三楼的窗口露出卢维埃尔的怕人的脸。

  “很好,先生,”科曼热说,“您以后会听到我的名字的。”

  “您也一样,先生,”卢维埃尔说,“我们瞧吧,看谁说话的声音响。”

  弗里凯和娜内特始终叫个不停卜叫喊声,枪声,加上火药味,是那样刺激人,叫人激动。

  “打死军官!打死他!”人群齐声吼着。大家都向前冲。

  “再过来一步,”利曼热放开车帘,让外面人能够看得见马车里面,同时他把剑抵住布鲁塞尔的胸口,叫道,“再过来一步,我就杀死这个犯人;我奉命带他走,活的死的都行,我会把死的带走,就是这样。”

  一声可怕的叫声响了起来。布鲁塞尔的妻子和女儿向群众伸出双手,恳求他们别再向前走。

  群众知道这个脸色发白、可是显得很坚决的人会说到做到,于是他们一面继续恐吓他,一面纷纷散开。

  科曼热叫那个受伤的士兵跟他上了车,又命令其余的士兵关上车门。

  “去王宫,”他对吓得半死不活的车夫说。

  车夫鞭打他的牲口,马车在人群中闯出一条大路,可是到了沿河的街道上,马车不得不停下来。马车给推倒了,几匹马也给带走,被闷死了。拉乌尔因为来不及再骑马,就走着用剑背驱赶四周的人,像士兵们用刀背乱打一样,可是后来他和士兵们对这种打法都感到厌烦了,他就索性用剑尖猛刺,这最后一着太厉害,只能激起群众更大的愤怒。在人群中已经能不时地看到火枪的枪管和长剑的剑身闪闪发亮。接着,响起几下枪声,当然枪是朝天开的,可是仍然同样震动人心。从许多窗口继续向下扔东西。那些喊叫声只有在暴动的日子才听得到,那一张张脸只有在流血的日子才看得到。各种声音乱成一片, 盖过这些声音的是叫喊声:“打死他们!打死士兵!把军官丢进塞纳河!”拉乌尔的帽子给打坏了,脸上都是血,他不仅觉得全身的力气将要用尽,而且觉得理智也快丧失了。他的眼睛望出去前面是一片淡红色的雾,透过这层雾他看到有许许多多胳臂向他伸过来,威胁他,如果他倒下去,它们就会把他抢走。科曼热在翻倒的马车里气得直扯头发。那几个士兵,每个人只顾得自己招架,哪儿还能来帮助别人。一切都完了,马车,马,士兵,仆人,也许还有犯人,眼看就要全给打成齑粉,正在这危急关头,突然响起了一个拉乌尔十分熟悉的声音,一把粗大的长剑高举着,在空中闪闪发光,人群立刻躲开,乱成一团,给打得东倒西躺,纷纷逃散。一个火枪队军官执剑左砍右刺,来到拉乌尔跟前,在他快倒下去的时候一把抱住了他。

  “见鬼!”那个军官叫道,“他们杀死他了吗?那好,他们该倒霉了!”

  他怒火万丈,浑身使劲地转过身来,那副威胁人的模样真是可怕,连那些最狂热的闹事的人也你推我挤地抢着逃命,有些人甚至滚进了塞纳河里。

  “达尔大尼央先生,”拉乌尔低声叫了一声。

  “是的,见鬼,是我,看来幸好我来了,年轻的朋友。喂了你们上这儿来,”他踏着马蹬直起身子,高举起剑,又是叫喊,又做手势,要火枪手们过来,因为他骑得太快,他们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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