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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〇


  他打开了一个大皮夹子。

  “瞧,大人,”他说,“这是我刚卖掉我妻子的一块地的卖契。提款凭证是合格的,必要的签字都有了,见票即付。这是现金;总之一句话,事情已经定局。”

  “我亲爱的瓦内尔先生,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是再重要的事,也是可以重新考虑的,只要是为了帮助……”

  “当然……”瓦内尔态度很不自然地说。

  “为了帮助一个这样一来可以成为朋友的人,”富凯继续说。

  “当然,大人。”

  “特别是这个朋友,瓦内尔先生,帮他的忙是那么大,就更有理由帮他了。怎么样,先生,您怎么决定?”

  瓦内尔保持沉默。

  在这段时间里,阿拉密斯对自己的观察做出了总结。

  瓦内尔的狭长的脸,凹陷的眼眶,弯弓形的眉毛,使瓦纳主教判断出他是一个典型的生性吝啬而又野心勃勃的人。阿拉密斯的方法是用一种热情来摧毁另一种热情。他看出富凯被打败了,气馁了,于是带着新武器投入斗争。

  “请原谅,”他说,“大人,您忘了让瓦内尔先生了解,他的利益和放弃这次买卖是完全相反的。”

  瓦内尔诧异地望着主教,他没有料到会有人出来帮他说话。富凯也停下来听主教说下去。

  “因此,”阿拉密斯继续说,“瓦内尔先生为了买您的职位,卖掉他夫人的一块地,嗯,这可是件大事,象他这样调动一百五十万利弗尔,不会没有很大的损失,不会没有严重的困难。”

  “这倒是真的,’瓦内尔说,阿拉密斯用他那炯炯的目光把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思想照得一清二楚。

  “这些困难都得靠钱来开销,”阿拉密斯继续说,“在花钱的事上这些开销更是在支出里占首位。”

  “是的,是的,”富凯说,他开始明白阿拉密斯的意图了。

  瓦内尔一声不响,他已经明白了。

  阿拉密斯注意到他这种冷淡的和不置可否的态度。

  “好,”他心里说,“丑东西,您在知道数目以前不肯开口,但是,一点不要担心,我会扔给您一大堆埃居,叫您投降的。”

  “应该立刻送给瓦内尔先生十万埃居,”富凯受到自己慷慨的天性支配,说。

  数目很可观。即使是一位王子也会对这样大的一笔外快感到满意。十万埃居在当时是相当于国王给女儿的嫁资。

  瓦内尔甚至没有动一动。

  “这是一个无赖,”主教想,“他需要一笔五十万利弗尔的总数。”他朝富凯暗示了一下。

  “看来您花费掉的还不止这个数目,亲爱的瓦内尔先生,”总监说。“啊!钱是无法计算了。是的,您卖掉这块地做了一次栖牲。我的脑子想到哪儿去了?我要给您签的是一张五十万利弗尔的提款凭证。而且我还要衷心地感谢您呢。”

  瓦内尔没有显露出一点高兴或者是贪婪的表示。他的脸上仍旧毫无表情,没有一条肌肉动弹。

  阿拉密斯朝富凯投去一道绝望的目光。接着他朝瓦内尔走过去,用有权有势的人习以为常的那种手势,抓住瓦内尔紧身短袄的上部。

  “瓦内尔先生,”他说,“您现在关心的不是拮据,不是资金的转移,也不是您的土地的出售,而是一个比较高的想法。我能理解。您留心听我的话。”

  “是,大人。”

  这个不幸的人开始发抖,从主教眼睛里冒出来的火烧得他受不了。

  “因此我以总监的名义送给您的,不是三十万利弗尔,不是五十万,而是一百万。一百万,您听见了吗?”

  他使劲地摇着瓦内尔。

  “一百万!”瓦内尔脸色苍白,跟着说了一遍。

  “一百万,也就是说,眼下每年可以有六万六千利弗尔的收入。”

  “好啦,先生”富凯说,“不会再拒绝了吧。请您回答,您接受了吗?”

  “不可能……瓦内尔低声说。

  阿拉密斯抿紧嘴唇,在他的脸上仿佛有一片云掠过。

  在这片云后面可以感到有暴风雨存在。他没有放开瓦内尔。

  “您用一百五十万利弗尔买这个职位,对不对?好,就送给您这一百五十万利弗尔;您来拜望富凯先生一趟,跟他握一次手,就可以干赚一百五十万。荣誉和利益同时都到手了,瓦内尔先生。”

  “我不能,”瓦内尔低声回答。

  “很好!”阿拉密斯回答。他把瓦内尔的紧身短袄抓得那么紧,因此松手以后,瓦内尔站不稳,朝后退了几步。“很好艺我们算看清楚了您到这儿来是干什么的。”

  “是的,我们看清楚了,”富凯说。

  “不过……”瓦内尔说,他力图在这两位重视荣誉的人的弱点前面挺起胸来。

  “我看,这个家伙要提高嗓门了!”阿拉密斯用皇帝般的声调说。

  “家伙?”瓦内尔重复说。

  “我的意思是说坏蛋,”阿拉密斯恢复了冷静,补充说,“好吧,赶快把卖契取出来,先生,您一定在哪个口袋里有完全准备好的卖契,正如谋杀犯那样,在披风里早就藏好手枪或者匕首。”

  瓦内尔低声咕哝。

  “够了!”富凯喊道,“卖契,快拿出来!”

  瓦内尔哆嗦着在自己的口袋里寻找。他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皮夹子,在他递给富凯一张纸时,另一张纸从皮夹里掉出来。

  阿拉密斯扑过去拾起这张纸,他认出了纸上的笔迹。

  “请原谅,这是卖契的底稿,”瓦内尔说。

  “我早看清楚了,”阿拉密斯微笑着说,这微笑比鞭子抽过来还要残忍,“我欣赏的是这份底稿是柯尔培尔先生的亲笔。嗯,大人,您瞧礁。”

  他把底稿递给富凯。富凯认清了事实真相。这份卖契的底稿上划了许多杠杠,添了许多字,边上的空白处都写满了修改的字句,是柯尔培尔的阴谋的一份活生生的证据,把受害者的眼睛完全擦亮了。

  “嗯?”富凯低声说。

  瓦内尔吓呆了,仿佛在寻找一个地洞好钻下去。

  “嗯,”阿拉密斯说,“如果您不叫富凯,如果您的敌人不叫柯尔培尔,如果您面对的只有这个卑鄙可耻的贼,我就会对您说:不承认……一件象这样的证据足以推翻任何诺言,但是这些人会认为您害怕了,他们会不象以前那样怕您了,拿着,大人。”

  他把羽笔递给富凯。

  “签字吧,”他说。

  富凯抓住阿拉密斯的手,他没有接递给他的那份卖契,而是拿起了那份底稿。

  “不,不是这张,”阿拉密斯连忙说,“是这张。另一张太珍贵,您不能不把它保存起来。”

  “啊!不,”富凯回答,“我就签在柯尔培尔先生亲笔写的这份上,我要写上:‘证明此件无误。’”

  他签上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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