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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我们却用脑袋为这种人冒险!”德·蓬帕杜尔侯爵讷讷地说。

  “您说的不对,亲爱的侯爵,”神甫反驳说,“依我看,咱们用脑袋冒险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我们自己,不是吗?骑士?见鬼,您在想什么?”

  “等一下,神甫,”德·阿芒得答道,“我似乎明白了,啊,真见鬼,这就是他呀!各位先生,你们不离开这儿吧?”  “不,起码我不走,”德·蓬帕杜尔侯爵答道。

  “我也不走,”德·瓦勒夫说。

  “我也不走,”德·马勒齐叶说。

  “我也不走,”神甫说。

  “那么,我过一会儿就回来。”

  “您到哪儿去?”布里戈问道。

  “您别管,神甫,”德·阿芒得说,“我要办一件私事去。”

  他离开挽住他的手的瓦勒夫,立即穿过人群,朝那个他注意了好几分钟的人走去。那个人挽着两个少女正向宫廷栅栏挤去。那个人的膂力使人群不得不时时给他让路。

  “上尉,”骑士拍一下罗克菲内的肩膀说,他想乘着议员走近时引起的一阵拥挤能不被察觉地跟偶然遇上的我们的老相识交谈几句,“我不能单独和您说两句话吗?”

  “说四句也行,骑士,说四句也行,您叫我太高兴了……你们就待在这儿,我的小猫咪,”他把两位少女安置在前排,又说了一句,“如果谁欺负你们,就给我打个手势。我离这儿只有两步远。我在这儿,骑士,我在这儿!”他一面继续说着,一面把德·阿芒得从拥挤在走进宫去的法官周围的人群中拉过来。“我在五分多钟以前就发现您并认出您了,但我不便先同您讲话。”

  “我很高兴,罗克菲内上尉还象从前那样谨慎,”德·阿芒得说。

  “极端谨慎,骑士,因此,如果您有什么新的建议,那就请大胆说吧。”

  “没有,上尉,至少是现在没有。再说,这里也不是谈论这类问题的地方。我只想问问,您是否仍然住在上次我找到您的那个地方。”

  “一直在那儿,骑士。我是常青藤,攀在哪儿就死在哪儿,而且我也象常青藤那样,越爬越高;换句话说,如果有幸屈驾光临,您会发现我已不在二楼或三楼,而是在六楼或七楼了。您虽然不是一位大经济学家,也会懂得这样一种尽人皆知的道理:我的住处是随着资金下降而升高的。我的资金观点处于最低点,自然就住到了最高处。”

  “怎么,上尉,”德·阿芒得笑着说,同时把手伸进自己短上衣的口袋里去取钱袋,“您手头拮据,怎么不向朋友开口呢?”

  “让我借钱!”上尉做一个手势阻止慷慨的骑士说,“您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假如我能效劳,为表示感谢给我以馈赠——那妙极了!假如我在做一笔交易,而我的伙伴来执行交易的条款——那也好!但是,难道我能够平白无故地向人要钱吗?这对于教堂的小执事倒是件好差事,但一个高尚的人却不能这样做。虽然我是一个普通的贵族,但也有公爵或老爷那种尊严。不过,请原谅,对不起,我看见我那两个调皮的丫头要溜掉,我可不想让这两个丫头骗了我。如果您需要我的话,您知道能在哪儿找到我。再见,骑士,再见。”  没等德·阿芒得再对他说什么,罗克菲内就跑去追赶奥诺林娜和埃弗米两个姑娘去了,她们以为上尉看不见了,想趁此机会找个地方跳一场水手舞。可敬的佣兵队长如果钱袋充裕的话,尝尝这种舞蹈滋味的兴趣也不亚于他们。

  因为时间只是上午十一点钟,而隆重的国会会议可能要到下午三点多钟才能结束,看来,就是到那时什么事也解决不了。骑士心想,他倒不如把这由他支配的三、四个小时用来谈情说爱,这样要比待在游艺广场好得多。再说,就是灾难临头,他也就越想着见见巴蒂尔达。巴蒂尔达已成为他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的生存所必需的一个器官,当他面临与她分离,可能是永别的时候,他不理解,他怎么能同他心爱的人儿分开,即使是一天。因此要见巴蒂尔达的那种欲望一刻也离不开他,骑士在这种欲望的驱使下不再去寻觅伙伴,而是到失时街去了。

  德·阿芒得找到了那个忧心忡忡的可怜的姑娘。布瓦早晨八点半以前走出家门,一直没有回来。纳涅塔去图书馆打听他的消息,使她极为惊讶的是,从他那些疑惑不解的同事那里知道,他们己经五、六天没有见到这位可敬的官员了。布瓦违反常规的行动说明,一定要发生什么非常的事件。另一方面,巴蒂尔达前一天看出拉乌利处于一种狂热的兴奋状态中;尽管骑士尽力抑制它,但依然可以明显看出,他内心非常激动。总之,新的忧虑与以前的顾虑纠缠在一起了,她本能地感到,在她的头上悬着一种看不见又摆脱不开的危险,随时可能有不幸落在她的头上。

  然而,平常巴蒂尔达看见德·阿芒得的时候,她的一切过去的和新近产生的忧虑都会淹没在眼前享受的幸福之中。从拉乌利方面说,不论是由于自己固有的那种自我克制力也好,或者是因为他在回味自己给予她的那种影响也好,他在这种时刻只是想着巴蒂尔达。然而,这一次两个人都是忧心如焚,巴蒂尔达不由自主地对德·阿芒得表露了自己的不安,而他要想驱散这种不安情绪却更加困难了。因为在这个年轻人的头脑里已将布瓦的失踪与他已经产生但总想驱散的疑虑联系起来了。然而时间象往常一样过得很快。当时钟敲过四点的时候,这对情人觉得他们在一起不过只待了五分钟。在这个时候,他们通常该分别了。如果布瓦回来,那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这对年青人发过千百次海誓山盟之后便分别了,临走时还约定,如果他们有一个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白天或黑夜,任何时间都要立即告知对方。

  在德尼太太家门口,德·阿芒得遇见了布里戈神甫。国会会议已经结束,打听不到任何确切的消息,但是有人传说,会议制订了一些可怕的措施。然而,很快就会得到消息。布里戈神甫、德·蓬帕杜尔侯爵和德。马勒齐叶约定在德·阿芒得住处见面,因为人们对这个默默无闻的人物是不会太注意的。过了一小时,德·蓬帕杜尔侯爵来到。他报告说,国会起初有希望反对摄政王,后来全体一致屈服于他的意志了,西班牙国王的信已经公布并经过了讨论。

  已经决定,在血统亲王之外马上召来公爵和贵族参加会议。非婚生亲王失去了自己的荣誉特权,与贵族处于同等地位。最后,杜孟公爵丢掉了国王教育总管的头衔。这一头衔让给了布尔邦斯基公爵。只有图卢士伯爵作为一个例外,终生保留其特权。

  随后马勒齐叶来了,他是刚从公爵夫人那里来的。国会会议还没有开完就已要她离开那所今后已属于布尔邦斯基公爵的杜尔里宫的住所。显而易见,这种侮辱,使得这位孔代大公的傲慢的孙女几乎发疯。她非常恼火,动手砸碎了所有的镜子,并吩咐把家具扔出窗外,然后她派拉瓦尔到朗布依埃,说服杜孟公爵采取有力行动,并委托马勒齐叶当夜把所有的朋友召集到军火库街,随后便坐上马车走了。

  蓬帕杜尔和布里戈都不以为然,指出这一着有失慎重。毫无疑问,人家一定在注视着公爵夫人的行动。她恼羞成怒的当天就在军火库街召集会议,这种张扬谁都会知道的,这就严重地损坏了她的名誉。

  蓬帕杜尔和布里戈提出,劝她改在另一天在别的地方聚会。马勒齐叶和德·阿芒得也看出杜孟公爵夫人采取的这一步不够谨慎,而且有危险。但是他们两人,一个是出于效忠公爵夫人,另一个出于责任感,都认为这个命令越是危险,那么服从这个命令就更加荣耀。

  象在这种情况下通常会有的那执交换意见渐渐转为激烈的争论。这时传来了两个人上楼梯的脚步声。

  因为约定在德·阿芒得处相会的三个密谋者都已聚齐,时刻处于警惕状态的布里戈神甫第一个听到脚步声,他把手指伸到唇边示意谈话的人住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随后传来轻声低语,仿佛两个人在商量什么事。最后房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近卫队军人和一个女人。

  近卫队军人原来是德·瓦勒夫男爵。

  当那个女人揭开蒙在脸上的黑披肩时,密谋分子认出她就是杜孟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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