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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老古董中看起来比较新的那一个很潇洒地向德·鲁维尔男爵夫人走过去,吻她的手,坐在她的近旁。另一个行了一个礼,坐在他的原型旁边,两人相距大约有两张椅子远。

  阿黛拉伊德走过来,把臂肘靠在第一个老头所坐的椅子的靠背上,不自觉地模仿了盖兰名画里狄东的妹妹的姿势①。虽然老头子对她采取的是父亲般的亲昵态度,然而此刻阿黛拉伊德对他举动的随便似乎很不满意。

  ①盖兰(1774—1833),法国画家。此处指其代表作《狄东和埃涅阿斯》(1813)。狄东是推罗王的女儿,迦太基的创建人。埃涅阿斯是特洛亚王子,特洛亚失陷后流亡到迦太基,受到女王狄东的热情接待,他向狄东描绘了特洛亚的末日。盖兰的画表现埃涅阿斯讲述时的情景。狄东的妹妹的姿势是:手肘搁在卧椅的靠背上,左手平放,右手托着下巴。

  “怎么?你恼我了吗?”他说。

  然后他斜着眼睛向施奈尔望了一眼,眼光里充满狡猾和微妙的表情。这是有教养的人的外交眼光,流露出小心、不安和彬彬有礼的好奇,似乎在质问:这个陌生人也是我们的人吗?

  “您瞧,这是我们的邻居,”老太太指着希波利特对他说,“他是一个闻名的画家,您即使对于艺术毫不关心,恐怕也知道他的名字吧!”

  老贵族懂得老太太故意不把画家的名字说出来的用意,和年轻人打了一个招呼。

  “真的,”他说,“在上届沙龙里我听见过不知多少人称赞他的杰作。先生,天才享有美妙的特权,”他望着画家的红色绶带说,“这勋章,我们要花多少年服役和流血的代价才能换得,你们年纪轻轻就得到了;不过一切荣誉都是兄弟,没有什么不同。”他一面说,一面摸着自己的圣路易十字勋章。

  希波利特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又沉默下来,一心一意地欣赏年轻姑娘那使他着迷的美丽的头部,而且愈看愈着迷。不久,他便完全沉溺在默想中,忘记了一切,也不再想到周围极度贫困的景象。对于他,阿黛拉伊德的容貌好象大放光明地特别显现出来。他一面沉思,一面还能听得见人家问他的问题,而且用简短的话语来回答。这是我们头脑的一种特殊能力,有时我们是能够一心两用的。一方面沉溺在欢乐或者悲哀的默想中,倾听着自己内心的声音,而另一方面在和人家谈话或者听人家朗诵,这种事谁没碰到过呢?这种了不起的双重作用,有时还能帮助我们耐心地对待那些令人讨厌的人!施奈尔的心里现在正充满着无限美好的希望,使他产生无数幸福的遐想,他陶醉在这些思想中,不想再留心周围的任何事情。他是一个充满信心的孩子,他觉得分析自己的欢乐是可耻的事。过了不久,他突然发现老太太母女两人和那个老贵族打起纸牌来了。老贵族的跟班,忠于他作影子的身分,站在他朋友的背后,全神贯注地观牌。打牌的老贵族一言不发地用脸色征求他的同意,他也用脸色回答他,表示同意他的打法。

  “杜·阿尔嘉,每次打纸牌,我总是输的,”老贵族说。

  “您不懂得怎样垫牌,”德·鲁维尔男爵夫人回答。

  “这三个月来我简直一次也没赢过,”他又说。

  “伯爵先生,您有‘爱司’吗?”老妇人问道。

  “有的。还要记一分,”他说。

  “您愿意让我教您吗?”阿黛拉伊德说。

  “不,不,你呆在我对面。天晓得!假如你不在我对面,那损失就更大了。”

  牌终于打完了。老贵族把钱袋拿出来,取了两个金路易①扔在桌子上,带点气恼的样子。

  ①金路易,法国古币,上铸路易十四像,故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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