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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车子后座上有两位夫人吗?”卡利斯特问。

  “前座是两位先生。”加斯兰回答。

  “骑我父亲的马去追他们。赶在开往班伯夫的船启航前到达圣纳泽尔。如果两位先生上了船,尽快赶回来告诉我。”

  加斯兰领命而去。

  “我的侄儿,你是着了魔啦!”老姑妈泽菲丽娜说。

  “让他寻开心吧,姐姐。”男爵大声说,“他原来象猫头鹰一样愁眉苦脸,现在象燕雀一样开心。”

  “您大概已经告诉他我们亲爱的夏洛特来了吧?”老小姐转过身去大声问她弟媳妇。

  “没有。”男爵夫人回答。

  “我还以为他想去接她呢。”杜·恺尼克小姐狡黠地说。

  “如果夏洛特要在她姨妈家住三个月,他会有时间见到她的。”男爵夫人回答。

  “噢!妹妹,昨天以来出什么事啦?”老小姐问,“您知道德·庞-奥埃尔小姐今天早上去接她的外甥女,本该是非常高兴的。”

  “雅克琳想要我娶夏洛特做妻子,免得我堕落下去,姑妈。”卡利斯特笑着说,暗地里向母亲递了个眼色,“德·庞-奥埃尔小姐跟杜·阿尔嘉先生谈这件事的时候,我正好在林荫道上。可是她没有想到,我这么年轻就结婚对我来说也许是更大的堕落。”

  “我命中注定将来死的时候既不放心也不愉快。”老小姐打断卡利斯特的话头,大声说,“我很想看到我们家族后继有嗣,我们的土地赎回几块,那样,我死也瞑目了。我亲爱的侄儿,你能为这样的责任尽点义务吗?”

  “卡利斯特该结婚的时候,德·图希小姐会阻止他吗?”男爵说,“我应当去见见她。”

  “父亲,我可以向您保证,费利西泰决不会成为我婚姻的障碍。”

  “那我就弄不懂了。”瞎老太说。侄儿突然爱上罗什菲德侯爵夫人一事,她一无所知。

  母亲为儿子保密。在这种事上,所有女人都会本能地保持沉默。老小姐沉默下来,集中全力凝神静听,辨别着人们说话的语气和动静,想要猜出人们瞒着她的秘密。加斯兰去了不久就回来了,他对小主人说,他在城里从赶邮车的贝尔尼斯那里打听到德·图希小姐和她的女友将从圣纳泽尔单独回来,所以他不需要到那里去。两位先生的行李包裹是贝尔尼斯负责运送的。

  “她们单独回来!”卡利斯特大声说,“给我备马。”

  听小主人说话的这副腔调,加斯兰以为出了什么严重的事儿。他备了两匹马,不声不响把火铳装上了火药,并穿上衣服准备跟卡利斯特一起出去。卡利斯特得知克洛德和热纳罗已经动身,不胜欣喜,没考虑在圣纳泽尔会遇到什么人,只想到给侯爵夫人伴行的快乐。他拉起父亲的双手,亲热地握了握,抱吻了母亲,搂了搂老姑妈的腰。

  “不论怎样,他这样总比愁眉苦脸好。”泽菲丽娜老太太说。

  “你去哪儿,骑士?”父亲问。

  “圣纳泽尔。”

  “哟!什么时候结婚呀?”父亲问,他以为儿子急于去会见夏洛特·德·凯嘉鲁埃,“我急于想当祖父呢,是时候啦。”

  加斯兰备好马后又回来,显然想陪卡利斯特一起去,这时年轻人心里想,他返回的时候可以和贝阿特丽克丝一起乘卡米叶的马车,把自己的马交给加斯兰,于是拍拍加斯兰的肩膀说:

  “你很机灵。”

  “我想不傻。”加斯兰回答。

  “孩子,”父亲和法妮把他一直送到室外的台阶上,说,“要爱惜牲口,马有四十八公里路要跑呢。”

  卡利斯特同他母亲深情地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离家而去。

  “亲爱的小宝贝儿。”母亲看见儿子低下头穿过大门的门拱时说。

  “愿天主保佑他!”男爵应声说,“因为我们已经拿他没办法了。”

  男爵以外省绅士那种相当轻佻的口吻说的这句话,使男爵夫人打了个寒战。

  “我侄儿对夏洛特不会爱到去接她的程度。”老小姐对收拾餐桌的玛丽奥特说。

  “图希庄园里来了一位贵妇人,一位侯爵夫人,他追求人家呐!嗨!他这年纪呀,尽干这种事。”玛丽奥特说。

  “她们会毁了他的。”杜·恺尼克小姐说。

  “毁不了,小姐,正相反。”玛丽奥特回答,看来卡利斯特的幸福使她感到高兴。

  卡利斯特不顾马的死活,飞奔向前。加斯兰及时而巧妙地问小主人是不是想在船开出之前到达,这可不是卡利斯特的本意,他既不想让孔蒂看见也不想让克洛德看见,于是年轻人放慢马步,兴高采烈地瞅着车轱辘在沙土路上压出的两道辙儿。“她从这边过去,将从那边过来,她的目光在这些林子,这些树上停留过!”仅仅想到这些,他便乐不可支。

  “这条路多美啊!”他对加斯兰说。

  “啊!先生,布列塔尼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仆人回答说,“别的地方有开花的篱笆吗?有这样曲折荫凉的道路吗?”

  “哪儿也没有,加斯兰。”

  “瞧,贝尔尼斯的车子。”加斯兰说。

  “德·庞-奥埃尔小姐和她的外甥女肯定在里面。我们躲一躲吧。”卡利斯特说。

  “在这儿躲起来,先生?……您疯啦?我们现在到了沙滩啦。”

  卡利斯特的视野里果然出现了一辆构造简朴的布列塔尼马车,正沿着圣纳泽尔上面一条黄沙相当多的海岸向上坡驶来。使卡利斯特大为吃惊的是,车上载满了人。

  “我们丢下了德·庞-奥埃尔小姐、她妹妹和她外甥女,她们正着急呢。车上所有的座位事先都给海关包了。”车夫对加斯兰说。

  “我完了!”卡利斯特大声地说。

  果然,车子里坐满了海关职员,他们无疑是去和盐场上那批职员换班。卡利斯特来到圣纳泽尔教堂前面的小广场,从这儿可以望见班伯夫和卢瓦尔河奔腾入海的壮丽景色。他在这儿找到了卡米叶和侯爵夫人,她们正挥动手帕,向两位乘汽船离去的旅客告别。贝阿特丽克丝那样子极其迷人:头上戴着一顶米色草帽,用一根紫红色的带子系着,帽上插着几朵丽春花,面孔藏在草帽的阴影里,身穿带花的细纱连衫裙,露出一只纤巧的小脚,脚上套着绿色的鞋罩,一只戴手套的美丽的手柱着一把小阳伞,站在一块大岩石上,象一尊安放在底座上的雕像,没有什么比这样一位女子看上去更加庄重的了。孔蒂此时可能看得见走到卡米叶身边的卡利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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