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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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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刚交子正,儿子又起来,暗地练功。这天正是上弦,月光从窗厨射入,正照在师父床上。儿子从帐内向上望去,忽见师父不在床上,房内也没有师父身影,房门窗门都关得好好的,心里大疑!侧耳细听,远近一点没有响动,只有巡夜的更夫,照例围着花园的墙外,有气无力的敲着更柝的声音。细索了半天,也想不出其中道理,心里一乱,混元一气功便没有温习,又不敢下床去探,只好倒身假寐,且看师父怎样回来。 “头搁在枕上,两只眼却注在窗户上。这样等了许久,直到丑末,忽见窗厨上面一排蓬式雕花短格子,中间一扇被人从外向内推了上去,却一点声音都没有。那扇短格子横宽不到二尺,也不知他老人家用的甚么功夫,窗厨上月光倏然一暗,我师父已悄悄的立在我床帐外,似乎倾耳而听,大约听我没有惊觉。好在孩儿平日睡觉,没有打呼噜的习惯,故意把鼻内呼吸提髙一点,便瞒过我师父了。” 天澜说到此处,两只晶莹澄澈的眼珠,不由得向左鉴秋面上骨碌碌一转。 沐公爷微微笑着,说了一句:“顽皮的孩子。” 众人一笑,天澜慌接着说道:“那时我师父从腰中卸下那条鳝骨鞭,这条鳝骨鞭便是金线鳝王从头到尾三尺多长一条连环锁心背脊骨,头尾天生有一个阴阳如意钩,可以围在腰间扣搭。经我师父用药洗炼出来,又当面指点巧手匠人,在两头如意钩上用黄金镶裹把手处,再用合股细金丝,密密盘出各种细巧花纹,中间还盘出一个‘澜’字,便成了一件举世无双的宝刃。 “可是这件宝刃,师父虽然赏赐孩儿,可惜孩儿功夫未到,还不能运用这种软硬兼全的兵刃。那时我师父解下来搭在床栏上,依然坐进自己榻上,同平时一样,运用坐功了。不过从这夜起,我师父一交子正,定必从上面花格子,飞身出去,直到丑末才回。天天如此,孩儿老是疑惑,不知他老人家天天深夜出去,为了甚么事,却不敢冒昧开口。 “最近这几天内,有一夜,他老人家照旧飞身出去,过了丑末,已交寅正,尚未回房。孩儿心里又惊又急,哪敢安睡,直到窗外隐隐发现鱼肚白的天光,才见他老人家飞进窗来。这一次回来,与平日从容不迫的大不一样。孩儿从帐内偷眼细看,只见我师父不住的擦头上的汗,嘴上还说了一句‘好险’,到了自己床上还是自言自语,有几句似乎听得出来,说是:‘沐公爷快来才好。孩儿让他一人睡在房内,也是不妥。看来,我护着澜儿,难以兼顾府内了。’这几句还听得清,其余却听不出。 “孩儿经过这一夜,老是琢磨师父说的几句话,心里越发惊疑不定,不免偷偷向我大哥提了一次。大哥也是害怕,已经暗地吩咐家将们,夜里当心一点,提防盗贼混进府来。可是从这一夜起,我师父果然守着我不出去了,白天却有心事似,脸上一点没有笑容。过不了几天,却好班师消息到来,我师父一听班师消息,顿时满面喜容,孩儿却吓了一大跳!因为我师父一高兴,忘记了翻白眼,师父一对眼神,被我看见一对精光炯炯的眸子。” 天澜说到此处,一桌的人无不仰天大笑,连瞽目阎罗也禁不住笑起来了。 沐公爷忽然面色一整,向瞽目阎罗拱手齐肩,朗声说道:“我明白了,老英雄肝胆照人,热肠古道,真令老夫又感激,又钦佩。老夫明白,这几月内,老英雄非但在澜儿身上用尽心机,而且在夜深人静,还要巡查寒府各处,免出意外。这几夜老英雄定有所见,明知道府内一般家将们武艺平庸,难以应变,才弄得老英雄口心相商,寝食不安,无意中被孩子们窃听了几句,事情定是如此。天波既然已经澜儿通知,便应该向老英雄求教才是,竟自马虎过去,总是没有见识。老英雄,你这样热肠交友,老夫实在无话可说,只有铭诸寸心的了,但不知老英雄那晚怎样的情形呢?” 瞽目阎罗微笑道:“一桩微小的事,此刻被公爷同二公子反复一形容,倒使我无地自容了。事情是这样的,公爷返营后,我虽然有点明白外面匪情,总以为这样森严的府第,又在省城内地,匪人无论如何也不至自投虎口。哪知道在前一个月的月底,二公子一同用过晚饭以后进内宅去了,我闲着无事,一个人背着手在园内,信马溜韁的闲踱,偶然踱到玉带溪金线鳝王发现处所。 “这天是晦日,没有月光,天上密层层的星光,却东一闪西一闪的,宛如天上摆了棋谱,园中灯火本来不多,一发显得黑沉沉的。不过一大片荷花池,时当九月,荷叶早已凋落,显出亮晶晶的一片水光,倒映着天上棋布的星星,好像池底埋着无数珍宝,光华乱闪,还有环湖建设的几处水榭层楼,也静静的倒影水内。偶然微风拂波,涟漪滉漾,倒植水中的亭树桥梁层层飞动,随波聚散,变幻无穷。 “我正低头看得出神,忽见对面湖底飞起一个黑影子,宛似一只巨雕,掠空而过。急抬头向对面注视,只见那个黑影子,落在沿湖的一座太湖石的假山上,倏的又从假山石上飞起,一鹤冲天,疾逾飞鸟,竟飞上一座画楼的屋檐上,只一沾脚,复又腾起,越过楼脊,便看不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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