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朱熹 > 延平答问 | 上页 下页
六〇


  问:

  熹昨妄谓仁之一字乃人之所以为人而异乎禽兽者,先生不以为然,熹因以先生之言思之,而得其说,敢复求正于左右。熹窃谓天地生物本乎一源,人与禽兽草木之生莫不具有此理,其一体之中即无丝毫欠剰,其一气之运亦无顷刻停息。所谓仁也(先生批云:有有血气者,有无血气者,更体究此处),但气有清浊,故禀有偏正,惟人得其正,故能知其本。具此理而存之,而见其为仁。物得其偏,故虽具此理,而不自知,而无以见其为仁。然则仁之为仁,人与物不得不同;知人之为人而存之,人与物不得不异。故伊川夫子既言理一分殊,而龟山又有知其理一知其分殊之说,而先生以为全在知字上用着力,恐亦是此意也(先生勾断批云:以上大概得之。他日更用熟讲体认)。不知果是如此否?

  又详伊川之语推测之,窃谓理一而分殊此一句,言理之本然如此,全在性分之内、本体未发时看(先生抹出批云:须是兼本体已发未发时看、合内外为可),合而言之,则莫非此理。然其中无一物之不该,便自有许多差别。虽散殊错糅不可名状,而纤微之间同异毕显,所谓理一而分殊也。知其理一所以为仁,知其分殊所以为义此二句,乃是于发用处该摄本体而言,因此端绪而下工夫以推寻之处也。盖理一而分殊一句,正如孟子所云必有事焉之处,而下文两句即其所以有事乎,此之谓也(先生抹出批云:恐不须引孟子说以证之,孟子之说若以微言,恐下工夫处落空,如释氏然。孟子之说亦无隐显精微之间,今录谢上蔡一说于后玩味之,即无时不是此理也。此说极有力)。

  大抵仁字正是天理流动之机,以其包容和粹涵育融漾不可名貌,故特谓之仁,其中自然文理密察各有定体处便是义。只此二字包括人道已尽,义固不能出乎仁之外,仁亦不离乎义之内也。然则理一而分殊者,乃是本然之仁义(先生勾断批云:推测到此一段甚密为得之,加以涵养,何患不见道也。甚慰甚慰)。前此乃以从此推出分殊合宜处为义,失之远矣,又不知如此上则推测又还是不,更乞指教。

  先生曰:

  谢上蔡云,吾常习忘以养生,明道曰施之养则可,于道则有害。习忘可以养生者,以其不留情也。学道则异于是,必有事焉勿正,何谓乎,且出入起居宁无事者?正心待之则先事而迎,忘则涉乎去,念助则近于留情,故圣人心如鉴,所以异于释氏心也。上蔡录明道此语,于学者甚有力,盖寻常于静处体认下工夫,即于闹处使不著,盖不曾如此用功也。自非谢先生确实于日用处便下工夫(又言吾每就上作工夫学),即恐明道此语亦未必引得出来。此语录所以极好玩索,近方看见如此意思显然。

  元晦于此更思看如何,唯于日用处便下工夫,或就事上便下工夫,庶几渐可合为己物。不然只是说也。某辄妄意如此,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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