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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高帝本纪


  高皇帝,沛人也。熙祖徙句容,又徙泗上。仁祖徙钟离之太平乡。周世宗巡幸淮南,见荆、涂二山,谓侍臣曰:“毫州朝冈有王气,终当大彂。”后三百七十年,而高帝生。生之夕,火光烛天。三日,仁祖出河上汲水洗儿,见有红罗浮至,遂取衣之,故所居名红罗障。年十七,泗州大疫。父母相继死,长兄及季又死。贫不能殓,藁葬之仲与。高帝舁至山麓绠绝,仲迈取绠留高帝守视。忽雷雨大作,高帝趋避村寺中。比晓,往视土坟,起成高垅,走告地主刘继祖,大駴异。遂以地归朱氏,而弃其责。无几,仲又死。高帝孤孑无依,乃托身皇觉寺,为寺僧。养鹅溺围之,之他所游戏,鹅终日不敢出围,别鹅色为队,鹅皆分队立。居两月岁,荒寺又乏食,僧四散。高帝至合肥,历汝颖三年复归,寺废久,高帝梼于枷蓝,惟举义吉,遂走江淮。道病,有二紫衣人同寝愈失所在,又常夜行陷麻湖中,有群小儿欢迎圣驾,叱之不见。高帝心异之。闻郭子兴据濠,乃叩濠求入,门者欲兵之,子兴免焉。召与语,大悦。收为亲兵,妻以所育马氏女,是为高皇后。郭氏军中呼高帝曰“朱公子”。

  至正十三年,子兴屯兵定远,委公子南收兵,得七百人,自将之,再破张家堡,得壮士三千人,遂以三千人袭元张知院于横涧寨,走之,收其兵一万而乘胜攻下和州。公子入城抚民,凡军中所掠妇女,悉还之。和民大悦。

  十四年,郭子兴死。

  十五年六月,议渡江,俞通海、廖永安等以舟师求附公子,大喜,率诸将乘舟渡江,常遇春夺采石矶先登,取太平路,豫书禁约。入城张其禁,耆儒李习、陶安率父老迎,改路曰府,置大平兴国,冀元帅府,诸将奉公子为大元帅,李善长为帅府都事,以李习知大平府事,陶安参幕旗志,及将士战衣皆上赤。

  八月,元将陈野先与蛮子海牙来攻,徐达、邓愈等出姑熟佯战,汤和绕其后,转战至城北,双龙见障端,元人愕,仰视,达等急击之,大败,擒野先大元帅。解其缚,命统其军以攻台城,野先复叛,使涑阳民兵百户卢德茂佯降,授计以杀野先,遂大破蛮子海牙舟师。

  十六年三月,克金陵,元御使大夫福寿死之,大元帅嘉其忠,以礼葬焉。召官属父老谕曰:“元失其政,兵戈纷扰,生民涂炭,吾所以至此者,除乱耳。尔等各安职业,毋怀疑惧。有贤人君子能相从者,吾将礼用之,其旧政不便者,揭除之。”改集庆路为应天府。七月,诸将士乃奉大元帅为吴国公。

  十七年,拔婺州,改为宁越府。十九年,方谷珍以温台庆元三郡来献。二十年,伪汉寇太平,花云死之。犯龙江,公授康茂才等方略,汉兵溃去,寻取信州,遣使征宋濂、刘基、章溢、叶琛至金陵。八月,公驾楼船,帅师伐汉,立“吊民伐罪,纳顺招降”之帜,有鸟数万翼樯以飞,蛇蟠于舵。次日,龟来牛渚与蛇会。常遇春击退汉兵于湖口。追至江东,陈友谅遁武昌,改龙兴路为洪都府。

  二十一年,江以西具平。二月,苗军叛,杀胡大海、王恺死之。七月,公阅兵三山,邵荣与参政赵继祖谋叛,有疾风吹旗,触公衣。公易服从他道返。事觉伏诛。

  二十二年,发水师二十万征汉,有大鱼二夹公舟,自新河口过小孤山。丙戍,友谅东出鄱阳湖迎战。丁亥,遇于康节山,大战五昼夜。公益集战船,横亘二十余里。尽载火枪火箭。大小将军等炮。敌船当之立糜。友谅船大,不能旋转,而我军以轻舟冲突,来往如飞,炮火连天,湖水为赤。是日,友谅弟伪五王溺死,退保鞋山,集诸将曰:“我提兵百万,千里远来,剪除暴虐,天以此贼付吾掌中,此机不可失。”遂拔剑曰:“交锋有不用命者斩。”遂令钉水门,平棋,撤上下木梯,拽搐四厢,悬铃兵皆倒身摇橹,船下如箭,与敌船距二百,武器铳乱发如雨,敌船以板牌遮掩,匿不敢出。公令康铎率壮士以大绳挽船逆上十五里,顺水再下,敌船望之,如排山倒海,友谅度不能支,开箭寻觅小船走,而流矢中其脑贯,睹死。报至,公急传令曰:“友谅死,将士敢擅杀一人者斩。”敌军全船来归。衔首尾不绝。公大悦曰:“今日之功,胜赤壁曹瞒远矣。”大飨士卒。伪平章陈荣拥友谅子理奔武昌,命常遇春追至武昌围之。

  二十三年。公晋吴王,以武昌久不下,亲往视师,命急击之,理衔璧出降,荆湘悉附。追封花荣为东丘侯。三月,吴王至建康,置起居注给事中。悉罢诸翼,统军元帅府。置十七衙,亲军指挥使,江西行省进陈友谅所造金镂象牙床。王曰:“此何异孟昶七宝溺器。”其亟毁之。四月,庙祀鄱阳,死事之臣三十六人于康即山。五月,置翰林院,以陶安为学士。召诸儒集阙下议礼制。王问宋濂、孔克仁曰:“汉治何不三代也。”克仁对曰:“王霸之道杂。”王曰:“咎将谁始?”对曰:“在高祖。”王曰:“然高祖创业,未遑礼乐,孝文时常制作,复三代之旧,乃逡巡,未遑使汉家终于如是。三代有其时而能为之,汉文有其时而不为耳。周世宗则无其时而为之者也。”九月,塑功臣像于卞壶庙。改长安州曰长兴州。

  二十四年。正月,常遇春克汉故将熊天瑞于贛州,赐书奖其不杀。遇春进师南安,招谕岭南诸郡,南韶皆降。五月。命访古今书籍,藏之秘府。十一月,命徐达等讨张士诚。十二月,立社稷宗庙,建官室,营缮进图,王去其奇丽者曰:“茅茨而圣,雕峻而凶。吾节俭是师,民力其弗殚乎?”命博士熊阶编古人事可鉴戒者,书殿壁。命正乐律万舞之制。诏以明年为吴元年。

  元年正月,定文武科取士法,有一老人告省局匠曰:“吴王即位三年,当平一天下。”匠惊。问之。曰:“我太白神也。”去,不见。六月,谕宪臣曰:“任官不当,则庶事不理;用刑不当,则无辜受害。故刑不可不慎也。夫置人于捶楚之下,何求不得。古人用刑,本求生人,非求杀人。”故钦恤为用刑之本。

  九月,伪吴平。封李善长宣国公,徐达信国公,常遇春鄂国公,诸将赏赐有差。明日入谢,王曰:“公等还家置酒为乐否?”对曰:“荷上恩,有之。”王曰:“吾亦欲置酒一欢,中原未平,尚非其时。张氏君臣,饮食宴乐,今竟亡,公等所知也。”诸臣顿首,谢。十月,遣常遇春率甲士二十五万,由淮河入,以取中原,驰檄齐晋河洛燕秦多奉图籍来降。命胡廷瑞等取福建,杨璟等取广西。十一月,颁戊申历,王自壬辰举义旅,至是十有七年,百官父老累表劝进,乃以明年戎申正月祭告天地,即皇帝位于应天府,建元洪武,定有天下,号曰大明。

  洪武元年,正月,追尊四代考妣为皇帝皇后,立妃马氏为皇后,世子标为皇太子。命议郊庙及百神祀典,立大社大稷,自旧内迁于新宫。是月,天下官来朝陛,辞。上曰:“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新植之木不可摇其根。天下始定,才力俱困。夫惟廉者能约己而利人。”

  二月,以太牢祀孔子,定宗庙,时享礼四孟,岁除凡五。禁胡服,胡语,胡姓,定赋段法。四月,改太史院为司天监。征天下贤才为守令。七月,上手绘征进阵图授徐达。取元都,谕曰:“元君不德,民复何辜。诸将克城日,毋掳掠,毋焚荡,毋妄杀人。凡元宗戚,皆善待之。”达会兵临清,进克通州。元主走上都。八月,达入燕,元亡。始设六部官,分理庶务,以滕毅、杨士义、钱用壬、陈宽、周祯、单安仁为尚书。大赦天下。诏曰:“元政陵夷,朕以布衣起戎伍,愤生民涂炭,与豪杰共靖之,赖天之灵,因民之欲,黄旗所指,强殒弱服,大河以北,暨于南海,罔不来臣。顾念推戴而来,军士劳苦,农民罢敝者未安,刑乱未平,供亿未舒,贤人君子逃匿岩穴者未来。朕甚恧焉。爰布溥恩,与民更始,可大赦天下。於戏!尔民之荡析离居者十有七年,光狱之气于今始复,其各厚尔生,保尔家,共享太平之福,不其休与。”上幸北平,放元宫人。复命学士詹同等分行十道,访遗逸。

  十月。上还金陵,建大本堂,选儒臣教授太子诸王。复朔方,蠲是年田租。诏报四夷君长,告即位。毁元主所制水晶宫漏。十一月,孔希学袭封衍圣公。

  二年正月,免畿辅北平河南东西田租。诏曰:“顷命将北征,齐鲁之民壶箪馈饷,不辞千里,其何忍复劳尔。下晋冀、平幽燕、困惫尤甚。可二税并蠲。有司更加存恤,以副朕怀。”立功臣庙于鸡笼山,敕中书省曰:“朕起临濠,渡大江,以除祸乱,每念诸将相从戮力,有捐躯建功未食其报者,朕甚痛之。人谁无死,若诸将军生著忠勇,死而庙食。亦可谓不朽矣。其序封爵,肖像祠春秋勿绝。”并令祀元右丞余阙、总管李黼,以厉风教。立太岁,风云雷雨岳渎山川城隍诸神名号祭礼。遣官祀孔子于阙里。更定太庙时飨礼。命筑坛,后湖祀马祖诸神。

  二月,耕藉田。皇后率内外命妇蚕于北郊。修元史,赐玺书,谕占城爪哇日本等国。诏立皇陵碑,上仁祖陵,曰英陵,旋更为皇陵。立护卫,筑禁垣。有司奏民间坟墓在傍,当外徙。上曰:“此皆吾家旧邻里,不必外徙,凡在垣内者,春秋祭扫,听民出入,其弗禁。”三月,改奉元路为西安府。命博士孔克仁等授诸王子经,功臣子弟亦令入学。诏编《祖训录》,定封建诸王国邑及东宫官属。制遣使,以登极改元谕吐蕃。

  四月,淮安等府各献瑞麦,群臣称贺。上曰:“朕为生民主,惟思修德致和,三光平,寒暑时,为国家之瑞,不以小物为瑞也。汉武帝获一角兽,产九茎芝,好功生事,卒使海内空虚,其后神爵甘露,之后至山崩地震,而汉德于是乎衰。由此观之,嘉祥无征而灾异有验,可不戒哉。”礼部议国家祥瑞,按唐六典,四瑞有大端、中瑞、下瑞之类。令所司表奏。上曰:“卿等所议但及祥瑞,而不及灾异。不知灾异乃上天示戒,所系尤重。今后四方,或有灾异,无论大小,皆令所司即时飞奏。”

  五月,上幸钟山归,由独冈步至淳化门,始骑而入。谓侍臣曰:“朕久不历农亩,适见田者冒暑而耘,心甚愍之,不觉徒步至此。”一日退朝,太子诸王侍,指宫中隙地曰:“此非不可构台榭,为游观地。顾吾念之汉文帝欲作露台,计其费曰百金。文帝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竟巳之。’故吾令阉人种蔬菜,不忍伤民力耳。尔等志之。”六月,功臣庙成,论次诸臣功,造太庙祭器成。八月,《元史》成。礼官议建行殿于二丘坛、南社稷坛北。以备风雨望祭,从之。九月,以临濠为中都,制铁券。

  十月,诏天下府州县立学宫。遗元主书,先是元主北遁,元臣李思齐、张良臣以次降,而良臣复叛,徐达击斩之,独扩廓桀逆为西北患,尚籍元主声息,乃致书曰:“朕本布衣,四海内鼎沸,不能自宁,君又失于控御,致诸将名为元臣,往往内怀不轨,扩廓、李思齐、张思道三人也,分据秦晋,互相仇杀,荼毒生灵,是孰可忍。其群雄割据,朕已勘定之,将以观君自为计。大将军由齐晋出河洛,次秦陇,指燕赵,而君弃宗社去矣。朕多君智,谓君自揣,无百年之运,顺天之道,我归故物,得上策焉。已闻君率残胡留连塞上,欲以何为?今思齐束手,思道就戮,扩廓亦已流窜矣。以君昔之富强,尚不可以逞,今远寄沙漠,政如孽雁,闻弦而陨,欲效汉之匈奴,唐之突厥,出没无常,以为边患,不已难乎?方今中国,封疆尽为我有,华夏已平,外夷咸附,若命将出师,直抵阴山之北,君虽有百万之众,亦不过死焰余烬、涸泽腐鳞耳,君即遁逃,亦将无所往矣。朕以诚心待人,明示机策,惟君寔图之。”元主徙和林。十二月,御奉天殿,大赏定中原征南将士有差,封陈日煃为安南国王,王颛为高丽国王。

  三年。正月,大特军徐达率李文忠等北征。礼部奏定朝日夕月礼,遣使往安南、高丽、占城,祀其国山川,仍摹录碑碣图藉以归。二月,御东阁学士宋濂、侍制王祎进讲《大学》平天下传,上曰:“固也,人者国之本,德者人之本。德不足以怀众,虽有财,安所用之。”上行后苑,有鹊巢乳雏,叹曰:“禽鸟尚尔,况人乎。”令群臣亲老者,许归养。召诸郡富民入见,谕以孝敬和睦循分守法,赐酒食向而遣之。三月,免南畿、河南、山东、北平田租。四月,以封建诸王告太庙。置长史以下官属,元君妥欢帖睦尔殂于应昌,其子爱猷识理答腊嗣立。

  五月,遣使访历代帝主陵寝。令行省臣庙祀,具图以闻。命天下守令举学识笃行之士,礼送京师。左副将军李文忠等克应昌。获元主孙及后妃册宝重器。复诏天下曰:“庚申君荒淫昏弱,以乱区寓,群雄烽起,毒扰生灵,此天有意以启朕躬,朕驱除暴虐,间关介胃,混一天下十有九年于兹。兹庚申君病弱,其孙枝眷属,属在俘虏,礼宜献庙,朕深不忍也。是与他僭窃者不同,其封买的里八剌为崇义侯。后妃等官给服食,以示怀柔。倘受猷识理答腊来归,当令作宾于朝,以存元祀。曩元起沙漠,犹能令胡越一家,岂以堂堂天朝,包荒有外尔?元臣庶有审识天命倾心南向者,吾将擢用之。於戏,君舟臣水,覆载不常,可不畏哉。”时大旱,上祷于坛,席蒿暴露,令后妃执爨,为昔日农家之食,太子捧榼杂麻麦菽粟以进,凡三日始还。天乃雨。行大射礼,诏国学郡邑诸生习射。戊申夏至,祭地于方丘。诏考历代服色所尚,礼官奏以为宜尚赤,从之。

  八月,募民输粟中盐。礼官言天子食日举以乐。上曰:“古帝王德隆化洽,日一举,非过也。今人民新罹锋镝,疮痍未起,北征将士尚在暴露,朕何以轩县为哉?”其寝勿举。九月,改司天监为钦天监。十月,致书元嗣子,谥故元主为顺帝。十一月,大封功臣。宴毕谓曰:“天下大业,以艰难得之,当以艰难守之。人情常谨于忧患而忽于宴安。不知忧患之来,常始于宴安也。今日与卿等宴饮极欢,恐久而忘其艰难,故相诫勉尔。”明日诸将诣阙谢命,赐坐,从容语之曰:“囊与卿等初起图,自全非有意天下也,渡江以来,视群雄无远志,而陈张二寇尤骜甚,朕无所恃,所恃者,卿等一心耳。初与二寇角人,以士诚近在肘腋,先事扑灭,是亦一计。不知陈剽而躁,其志骄,张狡而懦,其器小志骄,则好生事。器小则无远图,故鄱阳湖之役宜遫。吾固知士诚必不能越姑苏一步,以为之援也。向令先攻士诚,则友谅空国而来,何以应之。姑苏又猝不可援,大事去矣。朕何知知先后著耳。二寇除,人又计且荡群雄,乃取元都。卿等欲直走元都,兼举陇蜀,皆未合朕意。朕命卿等先取山东,次河洛者,以先声既震,燕蓟自靡耳。且朕亲驻大梁,止潼关之兵,知扩廓张李皆百战之余,未肯遽降,急之,非北走元都,则西奔陇蜀,并力一隅,未易定也。故出其不意,反旗而北,元众胆落,不战自奔。然后西征张李,势屈乃降,惟扩廓力战,以拒朕师,向使未平元都,先与之角,彼人望未绝,困兽犹斗,胜负未可知也。事势与张陈正相反,至于闽广传檄而定,区区巴蜀恃其险远,此特余事耳。卿等可以少解甲胄之劳,”关达等皆顿首,称万岁。诏设坛,祭功臣。已殁者赠赏有差,且禄其子孙,并祭战殁军士,恤其父母妻子。十二月,《大明志》成。建奉先殿于乾清宫。左自大祭,飨外每生辰,节序用,常馔行家人礼。中都营建落成。

  四年,正月,谕中书省曰:“令日寒乃甚于冬,况荒漠积雪,吾守边将士良苦,其给诸镇布帛绵纩较岁常有加。”二月,命汤和、傅友德等分道伐蜀。三月,幸中都,寻还京。令各省取士,连试三年,自后三年一举,著为例。改筑圜丘方泽。命吏部议内官品秩,因谕侍臣曰:古宦监不过司晨昏,供扫除而己。自汉邓太后称制,乃以阉人为常侍,为患便如城狐社鼠。吾所以防之亟严,稍犯法,必斥去。履霜戒坚冰也。乃命铸一铁牒,勒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挂午门。四月,征山林隐逸之士。五月,免江浙田租。诏劝兴礼俗。六月,蜀平,太庙九奏乐,章成,命协律者歌之。上曰:“古乐之废久矣,而胜国尤靡淫词艳曲,杂以胡音,甚或饰为队舞谐戏殿庭,非所以宣大和崇治体也。今所制颇有和平广大之意,其喧譊鄙亵者悉除之。”十二月,开茶市,赏平蜀将士有差,封陈理为归德候。明升为归义。徙高丽,上观浚河三山门,见夫卒裸行水中,命罢徒。曰:“今日重裘犹寒,卒苦乃尔,遂并遣工匠之管中都者。”

  五年,正月,诏犯罪当戍两广者俱发临濠屯田。广西洞蛮叛,邓愈等击定之。二月,开文华殿,选茂才异等。命翰林诸臣分教之。三月,诏天下行乡饮酒礼。六月,赈山东民饥,免畿辅田租,句容民献同蒂嘉瓜,抑不受。曰:“草木之祥,产其地,其地之人应之,朕何与焉。若天下时和年丰,则王者之瑞也。”赐千钱而遣之。

  十月,诏谕省臣曰:“求治譬之驭马,急衔勒厉鞭策驰骋不巳,鲜不颠蹶,马之蹶矣,人独能无伤乎?元季邮政尽百姓力,大类此。朕甚痛之,其自令军国重使勿给传有司,其务存恤,称朕意。”内使奏增饲虎田,上日:“牛代耕,马代步,虎何为者而饲之?”命付大庖,他禽兽悉纵遣之。命省府置铜柜,薄录时政,仿列国史。遣使与元幼主书,曰:“朕观前代,获亡国予孙,必献俘庙社,以明得志。其阳示优待者,不旋踵予鸩矣。即君家于宋幼主,薙发为僧,终所不免。朕良痛悼,今君之子至京已三年,优礼有加,君宜以时,遣使取归。君生长君朝,岂有志今日,自四海土崩,民罹荼毒,朕始兴师救民,驱除僭窃,君家父子亦不守宗社,北遁沙漠,此天运,非人力也。故特致书,谕朕意焉。君宜察之,毋为寇灾矣。”又与元臣刘仲德、朱彦德曰:“至正之君,殂于北荒,幼主孱弱,诸臣无无不掉臂去者,独二生竭力护朕,甚嘉之,今特遣使谕尔,君今取其子,二生宜教人全父子之伦,勿为边患,尔君之宗祀不绝,二生之家族亦可长保,不然者,大军出讨,旌旗绵亘于阴山,二生能身膏草野,名垂竹帛,亦奇男子事也。或不能殉国,名为俘虏,将何面目见朕乎?尔其熟图之。”

  六年,正月,诸守令来朝,命列上郡国山川险易图。二月,罢科举,举贤良。三月,分遣诸将修倭虏昭鉴录。成,颁赐诸王。四月,赠谥开国功臣,诏求贤才。五月,祖训录成。分赐太子诸王。六月,免河北旱蝗田租。七月,辨奸录成,颁赐廷臣。

  八月,定释奠先师孔子乐章,脩大明日历,始祀三皇,建历代帝王庙,遣使逾大将军达曰:“卿等与朕定天下,勋业己成。而琐琐残胡尚久暴师,此谁任其咎哉?昔田单攻狄不下,鲁仲连曰:‘将军在即墨与士卒同甘苦,所以致胜,今将军东有夏邑之奉,西有淄上之娱,黄金横带驰骋乎其间,有生之乐,无死之心,所以不胜也。’卿等今日大类此。幸毋徒累于梧丘,为仲连所诮。”达以分兵擒讨,以是东破虏于大同。九月,赐临濠造作军士衣粮。诏禁四六文辞。谕词臣曰:诏诰以汉为式表,笺以柳宗元《代公绰谢表》及韩愈《贺雨表》为式,颁于天下。十一月,潞州贡人参,太原进葡萄酒,皆却之。闰十一月,定纠内官法。十二月,浚开封漕河。

  七年,正月,命都督王简等往彰德济宁诸处屯田,训练军士。二月,亲祀先师,命修治阙里庙宇祭器法服。仍设孔颜孟三氏子孙教授。免平阳太原等郡田租。四月,置铸冶十三所。五月,大雩。辑《皇明宝训》成。六月,立皇陵祠祭署,以濠里人汪文、刘英为令丞,世其官。七月,议增圜丘方丘从祀。八月,躬祀历代帝王于汉高帝前,加献三爵,从祀。谓诸臣曰:“汉高帝不阶尺土,手提三尺,以致大位,其艰难与朕正等。可多饮二爵。”

  九月,遣元主孙北还,厚赐之,且谕曰:“若曩就俘,即欲遣归,以尔稚弱,恐道田辽远,不能自达,今长大矣。朕不忍尔久客于兹,故特遣归,见尔父母,以全骨肉之爱。”又谕二故阉曰:“此幼主也,不幸至此,长途跋涉,可善视之。”回贻书于其父曰:“昔君在应昌,所遗稚子南来,朕待以殊礼者五年,念君流离沙漠,后嗣未有,故特遣护归。君其念之。”十月,皇长孙生。徙江南民十四万实中都。十一月,诏赦轻罪。 十二月,凿石灰山河。日本良怀遣人入贡,却之。

  八年,正月,朝觐天下官员,济宁州守方克勤有善政,赐宴。礼部遣官祭功臣于鸡笼山,增祀华云龙、李思齐等八人。二月,《御制资世通训》成。诏行之。申明马政。三月,诏兴学,劝农,造《大明宝钞》《洪武正韵》成。四月,幸中都,次滁州,遣蔡滁阳王。甲辰夏至,皇太子摄祭方丘。上于中都祭高天地,寻还京。五月,市马西番。六月,诏论安南、高丽、占城等国。三年一朝贡,王立则世见。七月,免江南湖江田租。八月,京师旱,开登莱河。十月,皇太子及秦、晋、楚、靖、江诸王讲武中都。十一月,浚泾阳洪渠堰,铸大钟于凤阳。十二月,陕州人献天书,斩之。

  九月,遣使谕徐达曰:“七月火星犯上将,顷金星又犯之,大将军其备奸人刺容。”更定王府官制。闰九月,以五星紊度,日月相刑,诏求直言。罢弘文馆,遣视历代帝王陵寝,禁樵牧,百步内设守陵户二人,摧崩者封培之,三年一遣祭。诸郡邑所祀忠臣烈士祠宇,下治者时葺焉。分遣国子生修岳镇海凟祠宇,赐巾衣靴袜。所至斋沐行事。十月,更太庙,从同堂异室之制,定侑飨功臣。十二月,赈江南湖北,置宁夏诸卫。

  十年。正月,论中书省曰:诸除吏客长安久,良费,至空乏称贷,一受事将取偿焉。何以教廉。其自今,谒选者早与铨注,铨选后差其品,与道里费,令有司给舟车,著为令。二月,遣官飨先农。应夫府率农民耆老陪祀。免士大夫家徭役。四月,命等愈等讨吐番,破之。五月,荆蕲水患,上命户部主事赵干往赈,干逾期不去。上闻大怒。敕省臣曰:“民饥而上不恤,咎在上。吏受命不能宣上意,视民死而不救,罪在吏。朕寝食不安,而干泄泄若此,其以大不敬,论弃市。”有内侍供事久,从容言及政事,上立斥遣之回。谕群臣曰:“古明君猷为必谋,诸公卿大夫而断之已。未闻嬖幸得预。况寺人朝夕左右,其小善小信足以固结君心,而便佞专忍,阶乱多矣。朕每以为戒,故决去此。虽侍朕久,不姑息也。”六月,命政事启皇太子处分,然后闻。七月,置通政司,掌敷奏,对驳如古。纳言遣监察御史巡按州县。陛辞。帝曰:“御史代朕巡方,以激浊扬清为事。其不能除贪锄暴者,以不职论。” 八月,改建圜丘于南郊。九月,浙西水灾。免田租。十月,新建社稷坛成。十一月,乙卯皇孙允炆生。大内宫殿成。御殿朝贺。十二月,谕李善长等佐太子参决政事。

  十一年,正月,改封吴王为周王。罢杭州护卫。二月,祀大社大稷,奉仁祖配,始制牙牌给朝庭文武官。三月,谕礼臣曰:“《周书》有言:‘人无于水鉴,当于民鉴。’胡元弊政,几奏事关白中书,然后上闻,故多雍蔽,自令其许以寔封,直诣朕,前著为令。 ”四月,上自制皇陵碑。元嗣君爱猷识里达腊殂。子脱古思帖木儿立。五月,命东宫文学编撰春秋本末。选武臣子入国子监读书。六月,遣使祭故元嗣君于沙漠。八月,免南畿河南陕西湖广广东田租。苏松扬台海溢。九月,进封刘继祖为义惠侯。诰曰:“朕微时,洊罹亲丧,艰于宅兆,尔继祖以沃壤惠朕,朕得安厝皇考皇妣,眷兹大德,云阿可忘,而劻勷方底,岁月荡流,恧焉未报,兹特赠尔义惠侯。妻娄氏夫人,尔其有知,服兹宠命,仍以牲牡醴祭之。”十月。大祀殿成。十一月,吐蕃入寇,征西将军英讨平之。

  十二年,正月巳卯,合祀天地于南郊,自斋誓至祭夕。天宇澄霁,卿云斐亹,上大悦,敕省臣曰:“朕周旋祀事十有二年,见仪文太烦,乃以义更之,今合祀天地,若有肹蚃,答于朕心,其命载笔者纪之,以彰皇天后土之昭格。”三月,视朝毕,延诸儒臣,赐坐便殿,论治政。四月,遣敕李文忠、沐英曰:“顷者日交晕在秦,分主战斗,兹己未太白见东方,至甲子顺行而南,南征大利,尔等其顺时追击之,勿失。”免北平田租。 六月,敕辽东守将潘敬等,曰:“奏至,知龙州民愿率众来降,将军识其计否?人情安土,重迁奈何,轻去其乡而归我,此诈也。如堕其彀中。不过一二年,其害见矣。传曰毋纳逋逃,勿妄生小隙。使彼得以借口,其勿受之。”七月。遣祭功臣庙,祔吴祯等百九十三人。平羌将军丁玉讨平蜀寇。九月,西平侯英大破西番班师。 十二月,右丞相江广洋贬海南,于道暴卒。诏征天下博学老成之士。

  十三年,正月,丞相胡惟庸谋逆及御史大夫陈宁、都督季玉等皆伏诛。诏罢中书省,穷治惟庸,狱坐者二万人。二月,诏郡县举聪明正直孝悌力田贤良方正文学之士,以及精通术数者。遣应天府祀历代忠臣。上谕皇太子诸王曰:“吾平曰无优伶贽狎,无酣歌夜饮,正宫无自纵之权,妃嫔无宠幸之昵,朝政稽众,奉决惟善是从,燕闲之际,一人之论,尤加维审,每旦星存而出,日入而休,非疾弗惰,以此自防,尤恐不及,与尔言之,使知持守之道。”三月,燕王之国北平。减苏松嘉湖重租额。四月,都督张赫米寿。毕舟师海运。五月,甲午雷震。谨身殿大赦天下。罢周王府工役。诏曰:中原民恃二麦,今九月赴工,正播种之时,过此严寒,种不得入土矣。民何以绩食,吾甚恐其怨咨,其敕至即放遣之。六月,雷震。奉天门置谏院,颁臣戒录于中外。七月,罢秘书监。凡内府书俱隶典籍。九月,置四辅官。十月,诏求真才。十二月,列侯诸将屯田北平并练兵于辽。遣使谕日本木不得侵扰。

  十四年。正月,诏征虏大将军徐达、左右副将军傅友德北击胡。诏求贤。编赋役黄册。三月,大赦。颁五继四书于北方学校。四月,达等破虏班师。 五月,五溪蛮作乱,江夏候周德兴等讨平之。八月,河决原武。上曰:“此天灾也,塞之特劳民力,其令防护旧堤,勿重困吾民。” 九月,征南将军友德等帅师取云南。 十月,免应天大平镇江宁国广德秋粮。定考核殿最法。十一月,南雄侯赵庸讨闽广群盗,延安侯唐胜宗计浙东山寇,俱平之。

  十五年,正月,制九奏侑借食乐章。命朝觐官各举所知一人。二月,复谕云南诸夷。三月,云南平。四月,诏天下,通祀孔子,赐学粮,增师生月廪,免畿江浙河南山东田租。五月,太学成。上幸学,行释菜礼。七月,始用半印勘合,先是请郡县各持空印籍来京,即错误便于改窜,上廉得之,大怒,以为欺罔,遂诏逮行省臣及诸长吏置狱,坐死,而丞若吏具榜百,戎边。八月,丙戌,皇后崩。诏复开科取士。九月,荧惑犯南斗,敕征南诸将曰:“天垂像,以示儆也。蛮夷叛服不常,又好置毒于水,卿等率师久劳于外,其严戒务善水草以备不虞。”沐英等进击平之。十一月,设殿阁大学士,以刘仲虞为之,征耆儒鲍恂等修顾问,寻赐。十二月,孝陵成,封都督李新崇山侯。

  十六年,正月,谕刑官曰:“民命至重,平恕犹恐失之,况深文乎。昨有子犯大辟,而父行贿求免者,御史廉得,欲并论之,朕以子死而父救之,人情也。故但论其子,自今凡首论决,必详狱而后行。”二月,命天下学校岁贡生员。三月,征南诸将班师还,令沐英留守。诏复凤阳,视藻丰沛。五月,免应天太平镇江宁国广德田租。令都司上卫所图经。七月,诏更定冕服,御使录囚诸省。九月,命申国公邓镇、临江侯陈镛、济军候顾敬讨龙泉山寇,平之。十月,颁乡饮酒礼图式于天下。十一月,定祀历代名臣。十二月,赐国子监生读书灯油。

  十七年,正月,遣魏国公达守北平。信国公和筑海土诸城。二月,宣诸司交移纸式,更定都察院官。三月。大赦,颁科举成式,令与荐辟并行。四月,论平云南功。五月,高丽贡马二千匹。六月,制大成乐器颁天下儒学。七月,建朝天宫,盱胎人献天书,斩之。八月,定考绩法。九月,遣中官祭处士陈遇,赐葬锺山。十月,册李氏为淑妃,摄中宫事,命驸马李祺赈河南北平灾旱。闰十月,《清类天文分野书》成。十二月,修祖陵。

  十八年。正月,命江夏侯周德兴等往河南,招集故元将校。二月,初昏,五星并见,求直言。三月,思州苗叛。征虏将军和等帅师从楚王讨,平之。五月,谕侍臣曰:“朕夙兴视朝,日高始退,自午至暮,复然所决事有未当者,虽中夜不寐,筹度无憾,然后即安。”侍臣对曰:“此苍生之福也。但恐圣体遇劳耳。”上曰:“吾岂好旁哉。顾自古国家,未有不以勤而兴,怠而衰者。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甚可畏也。安敢暇逸。”六月,禁诸司纳贿。七月,五开蛮叛,和遣兵讨平之。八月,遣勋臣还里。九月,筑漳河堤。十月,诏天下尽革积岁官吏,为民害者输作城役,御制大诰成,颁示天下。十一月,作观星台。十二月,举孝廉。

  十九年。正月,颖国公友德等讨云贵诸蛮,平之。二月,纳含出寇边。三月,省躬录成。四月,河南大水,令民有鬻子者,官代赎之。定工匠役,更番输作及瓜而代。五月,诏举经明行修练达时务者,郡县礼送京师。八月,皇太子修祖陵,上阅宋史,见太宗改封椿库为内藏库,顾为侍臣曰:“人君以四海为家,宁有公私之别,太宗,宋之贤君,亦复如是,况于汉之西园,唐之琼林,大盈乎?每度支有缺,贷于内藏,俟羸余则偿之,此商估之行也。后世困于兵革,三司耗竭而内藏充溢,自如间有发数十万缗佐军与者,便以为难,皆太宗贻谋之不善耳。”九月,赈旱蝗诸郡县。十月,颁志戒录。十一月,办大诰三编。

  二十年,正月,命宋国公胜帅列侯守将北征纳哈,出焚锦衣卫刑具。诏修阙里孔子庙。甲子,郊祀礼成,天气清朗。帝大悦,侍臣进曰:“此陛下敬天之诚所致。”上曰:“所谓敬天者,不在虚文,在有其实。民者,事天之实也。上帝诏我,犹我诏百官,有司若不能福民,是委君命于草莽,不敬莫大于是”。二月,鱼鳞图册成。置两浙防倭卫所,躬耕籍田,遣官享先农,礼成,宴群臣于坛所,《御注洪范》成。四月,命江夏侯周德兴往福建筑城练兵防倭。六月,纳哈出降,遂班师。七月,定亲王岁禄。九月,置北平行都指挥使于大宁,青州旱蝗,民饥,有司不以闻,上怒曰:“青州饥而守臣不以闻,是岂代君牧民者哉?其亟赈之,就逮其官吏。” 十月,历代忠臣庙成,吏部迁南方,教官有学。行者于北安置郡,郑国公常茂于龙州,以蓝玉为征虏大将军,唐胜宗郭英副之,帅师讨残胡。十一月,普定侯陈柏、靖宁侯叶升讨东川诸蛮,平之。十二月,大诰武臣,复命陈柏等屯田毕节。

  二十一年,正月,思伦发叛,西平侯英讨平之。二月,定历代名臣从祀帝王庙,仍定庙制。四月,蓝玉破胡于捕鱼儿海。五月,五色云见,侍臣称贺,却之。讨东川叛蛮,命傅友德为征南将军,沐英陈柏副之。七月,颁赐天下武臣大诰,令其子弟诵习,使它日知抚教军士,以称保全功臣意。八月,征北诸将还。赐宴奉天殿。上赋平胡诗二章,命群臣属和。九月,越州阿资叛,友德分讨,具平之。敕谕天下卫所屯田。十月,颁《武士训诫录》,臾定岁贡生员例。十一月,以武臣多坐法,特为保守,敕颁之。

  二十二年,正月,高丽权国事王昌请入朝,却之。二月,禁武臣干预民事。三月,命傅友德率二十四将军分驻潮州,防西南夷。四月,置詹事院,令杭湖温台苏松诸郡民无田者就耕淮河以南,及滁河诸州,给钞三十,定免赋役三岁。五月,置大宁福余梁朵颜三卫,于兀良哈之地以居降胡。六月,上退朝谓侍臣曰:“人常处危,乃不蹈危。常虑患,乃不及患。车行峻坂而仆平地,保天下者,亦如御车。”命孝廉茂才年四十以下者于行人司差遣,以试其才。八月,更定《大明律》。九月,廷臣有言,比来儒士,起自田里,擢用骤峻,非朝廷爱重名爵之意。上曰:“朕患不得贤耳。若伊尹出有莘,孔明起隆中,岂嫌骤哉?”十月,增建国子号舍,以居诸生之有家室者。十一月,思伦发入贡,百夷平。

  二十三年,正月,遣晋王燕王率诸将分道出击胡。肃清胡党,榜列勋臣,凡五十七人。二月,定王国,合祀山川诸神。 三月,申定官民服饰。 四月,筑京城外垣。闰四月,蓝玉平诸番。五月,上念诸将老,悉遣还乡,赐黄白二金钞,若绮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赐死。六月,选用耆民有才德知典故者,定东宫司经局官制。七月,江南北海溢,河决河南。八月,改铸御史印,定使节之制。十月,封刘基孙荐为诚意伯。增禄予世劵,诏刊行韵会。十一月,置景东蒙化二卫。十二月,购遗书,西番诸夷遣使入贡。

  二十四年。正月,筑浙东海堤城。甘肃命傅友德将列侯出塞击胡。二月,命种桐梾棕树于锺山阳五十万株。以资工用,省民输。三月,上谓廷臣曰:“朕发库申古镜十余鉴,多失真,召工问之,皆莫能答。最后一工曰:‘范模不正。’朕惕然,悟君心焉。”诏天下贡茶,勿得作大小龙团,茶户采进,勿预有司。四月,铸浑天仪。五月,汉卫谷庆宁岷六王练兵,临清定,文武官员封赠,敕礼官曰:“朕御寓以来,擢用懦者,布列百司,而卒少称其任,良由师道不立,故尔谕天下,凡儒老,必以修己教人,毋徒尚文艺尔,部其申敕之”。六月,命礼部简较僧道。河决原武。七月,徙富民实京师。八月,上以江南地庳,欲迁都陕西,命皇太子巡视开洛。九月,谕天下生员,兼读诰律,民间子弟能诵大诰者赏之。十月,北平大水,免是年田租。十一月,皇太子还自陕,献相宅图。十二月,命景川侯曹震往四川治道。

  二十五年。正月,河决阳武。二月,诏在外公候伯还京。三月,敕列侯练兵西北塞,罢民间岁输马草。四月,皇太子薨。 五月,蓝玉破罕东,移兵讨建昌蛮。 六月,敕玉擒月鲁帖木儿。 八月,祔皇太子于孝陵东。颁《醒贪简要录》于诸司。九月,立皇孙允炆为皇太孙。十月,更高丽为朝鲜国。十一月,建昌蛮平,槛送月鲁于京师。伏诛。十二月,敕冯胜等率师数十万屯塞上。闰十二月,敕刑部曰:上天春生秋杀,各有其时。今阳春布泽,万物遂生,朕不忍罪囚沉滞狱底,其悉贷之,令输粟于边,得侑者四百四十八人。

  二十六年。正月。置天同东胜诸卫,筑城屯守。二月,晋王统山西河南兵出塞捕虏。凉国公蓝玉谋反伏诛。三月,籍蓝玉家以服饰器用多僭窃逾制,作《稽制录御制序》,以颁诸功臣。四月,京师大旱,诏求直言,录囚徒,因谕天下,凡遇岁饥,先发贷,后奏,闻著为令。五月,陕西民有坐事谪戌边,妻病留途中,其弟夫妇请代往,监送者听之,御吏以为罪事。闻于朝,上曰:弟代兄,义也,命赐道里费,并赏监送之人。八月,徙庆王于常州。九月,罢中都国子学。诏曰:尔者朝臣不臣,其无忠义者如李善长等,阴兴构祸,事觉各伏诛。蓝贼为乱谋泄,捉拿族诛万千人矣。余不尽者,已榜赦之。虑奸顽无知,尚生疑惑,自今不分蓝胡二党,未犯者悉行赦侑。十月,徙岷王于云南。十一月,东莞叛寇何迪伏诛。十二月,颁永鉴录于诸王。

  二十七年。正月,赈贷贫民。二月,敕诸将练兵防倭。四月,令民树桑枣。五月,却安南朝贡。八月,遣国子生分诣天下,督修水利。九月,定旌表孝行事例。正蔡氏书传及《寰宇通志》成。上谕诸儒臣曰:朕每观天象,自洪武初有黑气凝奎壁间。今年春暮黑气始销,文运自此兴矣。十月,罢建岷府宫殿。敕曰:滇土荒芜,民转饷良苦,姑为棕亭以居,俟十五年后,民力稍纾更为创造。

  二十八年,正月,敕周晋燕王发马步军往塞北屯田。二月,分青兖济南登莱民就东昌垦闲田。三月,罢龙江等稚场。四月,诏停辽府官室,敕武定侯英曰:边境营缮,朕常为卿言,不宜尽力以困之,今所役皆强悍力战之人,劳苦过多小,必逃匿草泽间。古云人劳乃易乱之原,可深念也。其暂停役,且发少凌仓以赈之。五月,讨平西川洞蛮。 六月,禁墨宫腓劓之刑。戒子孙朝文武百官,有请复肉刑及请复丞相者,全家处斩。七月,河南确山野兰成,群臣表贺。上曰:“人君以天下为家,使野兰足以被天下,朕当受贺。”一邑何为者其已之有,以道书献者,上曰:“朕将济生民于寿,独爱一已之长主,久视哉。不峻却之,诸来言方术者当接踵矣。”八月,征南将军杨文等讨龙川诸蛮。九月,免诸郡田租。诏曰:“朕入建康,厉兵秣马,与群雄并,驱诸所供亿,皆江东五郡之民,今天下平定,而朕老矣。思民效力,无可抚字者,其蠲今年田租,少苏前日之劳。山东给辽左燕晋军需,亦劳甚,可蠲租如五郡。”闰九月,《皇明祖训》成。更定亲王岁禄。十月,册马氏为皇大孙妃。十一月,诸蛮悉平,颁礼制集要。十二月,颁《洪武志书》。

  二十九年,正月,罢朝从容问左右民间事,对以治平。上曰:“虽尧舜在上,不能必天下无穷民,朕恒以此为忧,何遽言至治乎? ”二月,讨郴桂蛮,平之遣使缅国及百夷。三月,罢扬熊从祀孔庙,易以董仲舒。定外官三年一觐支制。四月,命里礼部翰林院考国子生,甄其材者送吏部擢用。五月,命湖广诸郡种桑。六月,筑河防。七月,上阅唐书至鱼朝恩,侍臣曰:“奴侪无忌惮至此,然代宗一去之,如孤雏腐鼠,在断与不断尔。”八月,免太平等五郡田租,斩御史王朴,朴喜直谏,与上争,上怒,命斩之。遽召还曰:“汝其改乎?”朴对曰:“陛下以臣为御史,因责臣,言何辄辱至此,且谓臣有罪,安用生之,谓无罪,安得辱之。”上固赦朴,闻朴言,复命斩之。朴反接至市,过史馆大呼:“学士刘三吾听之,某月日,皇帝杀无罪御史王朴也。”九月,召天下致仕武臣赴京。上燕劳,面谕之曰,诸将军从朕平祸乱,效谋宣力,勤劳备至。思昔与卿等皆少壮,今老矣。久不相见,于心终不忘,故召诸将军,所赐虽薄,聊以饴老,亦余意也。卿等归,其善教子孙,以终天年,诸臣皆感泣。十月。晦,皇曾孙文奎生。十一月颁稽古定制。

  三十年。正月,敕列侯,备虏关中,颁《为政要录》。四月,令军民有材一艺者得自陈效用。五月,令晋燕代辽宁谷六王勒兵备虏。六月,举子哗考官,不明,下学士刘三吾等于狱。复试下第举人。赐韩克忠等进士及第。有差试官白信稻举子陈安凌迟处死。三吾谪戎。八月,禁诸王非时兴作。九月,令天下民里置木铎,一选老者与瞽者,月以六谕,持铎巡道路曰:“孝顺父母,尊敬长上,和睦乡里,教训子孙,各安生理,勿作非为。”又令村置鼓一,农时月,晨而鼓之,鼓鸣众集,及时力种田,老人督责其怠惰者,惰而不督,里老人则罚。婚姻死丧随力相资,以成仁俗。十月,停辽东海运。十一月,上见散骑舍人衣殊艳丽,召问制用几何?曰:“五百贯。”责之曰:“汝生长膏粱,纨绮,邈不知农桑艰苦,夫是衣也,数口之家一岁资也。”十二月,上不豫。廷臣数问起居,敕曰:“元政不纲,群雄倡乱,朕潜草野,不得已从戎,西定荆楚,东平吴越,北抚中原,为众推戴,得有天下三十年于兹,朕寿七十矣,非皇天眷命,得久若是。古语云:‘天不兴首乱者。’朕无心天下而心救民,殆天命之乎。比失调受疾,卿等频仍问安,礼也。尧舜禹汤文武之世,皋夔稷契伊周为臣,一志匡主,朕以示卿,卿等竭忠修职,副朕至怀。”

  三十一年。正月,命户部遣人分诣山东、河南,督民耕种。二月,定吏贡出身事例。三月,琉球中山王入贡。己丑,享太庙毕,顾立庙门,召太常寺臣,指桐梓诸树曰:“往年种此,不觉成林,凤阳陵树,当亦似此”因感怆泣下,既曰:“昔太庙始成,迁主就室。朕退休,梦皇考呼曰:‘西南有警。’觉出视朝,果得遣报。祖考昭临,时时在上,尔等加敬,中使旦暮洒扫,省视以时,毋有不处。”时,上春秋高,太子、皇后俱无禄,每忽忽不自得,又念太孙长厚,顾廷臣无可受遗命者,力疾视朝,万岁几劳惫。五月,甲寅,复不豫。乙亥,犹敕燕王帅诸王备虏,其词曰:“朕观成周之时,天下治矣。周公犹告成王曰:‘诘尔戎兵,安不忘危之道也。’今虽海内无事,然天象示戒,不可不防。朕诸子,汝独才智,克堪其任,秦晋已薨,繄汝为长,攘外安内,非汝其谁耳。其总率诸王,相机度势,用防边患,又安黎庶,以答天心。且副吾付托之意。”闰五月,乙酉,上崩于西宫。上素少疾,及疾作,临朝决事如平时,渐剧焚香祝天曰:寿年久近,国祚短长,子孙贤否,简在帝心,为生民福。特持符召燕王。太孙用事者矫诏却还之淮安疾剧。帝问第四子来,未闻,雨降喜形于色,遂崩。寿七十一。遗命丧葬仪物一徒简朴,毋金玉孝陵山川。因其故,诸王临国中,毋奔丧,天下臣民临三日,皆释服,毋妨嫁娶。逾七日,辛卯,葬孝陵。

  建文元年二月,上尊谥曰“高皇帝”,庙号“太祖”。

  石匮书曰:“汉高帝之功胜汤、武矣,桀、纣龁痛其国人,不能遍四裔也。我高皇帝之功胜舜、禹矣,洪水灾而居食废耳,人犹人也。故夫汉高帝之功,一世功也;高皇帝之功,万世功也。呜呼休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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