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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禁用私行楚收复淮南引地折


  (同治七年十月初五日)

  奏为请禁用私行楚,收回淮南引地,以复旧制而整鹾纲,恭折仰祈圣鉴事。

  窃照楚省本系淮南引地,定额最多,销盐最广。从前淮纲盛时,岁征各岸课银甲于天下,其征诸苏省者不及十之一,征诸江西、安徽者不过十之三,征诸两湖者则居十之六。是淮纲之兴替,全视楚岸之畅滞为转移。军兴以后,长江梗塞,淮盐不能行楚,经楚省督、抚奏明借食川盐,原属权宜之计。臣于同治二、三年间,整理鹾务,维时淮商即以收复楚岸为请。只因引地被占十有余年,行之既习为常,禁之未便太骤,是以暂将邻盐厘税酌量加重,原冀川私本重而日衰,淮盐渐进而日旺,不谓川贩巧于迁避,百计漏厘,每运两引之盐,仅完一引之税。臣访知其弊,上年曾派委员至宜昌会同楚省委员公同掣验,本年又减淮盐之厘,期收敌私之效,非不多方补救。乃查鄂、湘两局积压淮盐不下十余万引,存数极多,销数极滞,而川私纷至沓来,较前尤盛。推原其故,总由鄂省利食川盐,虽有掣验之名而明让斤两。近闻宜昌抽收川税,仍不过六、七折,以致川贩成本大轻,来源愈旺。是前此绕越而偷行者,今更肆行而无忌。川、鄂官商几忘引地之应属何省,请举淮之受害于川者数端,为皇太后,皇上缕晰陈之。

  淮盐逆流上驶,历长江、洞庭之险,每船至少须装千余包,船笨载重,计自瓜洲开行,非四、五个月不能达鄂,非六、七个月不能达湘。偶遇暴风、山矶,立时淹消巨万,本银悉归乌有。川盐则自川江顺流而下,势等建瓴,杂用小船,灵便异常。计程途则淮远而川近,论舟行则下易而上难。此运道之捷于淮者,其害之一也。

  淮南之盐以余东、吕四两场为通场之冠,俗所称余吕真梁者也。从前畅行楚岸,其盐色之洁,由于商力充足,本年所产之盐,堆至次年始行开售,堆愈久则卤愈净。近年垣商疲乏,随收随售,盐色不无稍减。川盐则自行楚以后,广开井灶,其色甚白,其质甚干。川贩因之而居奇,淮岸因之而日废,喧宾夺主,莫斯为甚。此盐色之胜于淮者,其害二也。

  淮盐定章以五百引起票,系有鉴于道光末年改办票运不拘引数,听商禀认。厥后承办数千引之大贩,皆为一二十引之小贩抢运所误,故新章定以限制,一以杜无本冒充之弊,一以验有力承运之资。计请鄂、湘引票五百引,非现银七、八千两不办,川盐则计斤不计引,集资数百千即可办运,盐皆散装。既官私之莫辨,厘不预纳,亦来去之自由。此筹运之巧于淮者,其害三也。

  鄂、湘两局售盐,皆以到岸之先后定出售之迟速,盐未到,轮不准抢卖。近数年来,销虽极疲而商未跌价,深得整轮之益。但在船守风,抵岸守轮,计一档之盐,非一年之久不得脱销。川盐则到处可售,得价即卖,销路广则穷乡僻壤,遍地皆私卖价,轻则铺户行家,非川不鬻。此筹销之便于淮者,其害四也。

  有此四害,淮何能与川敌?川盐一日不停,淮盐一日无畅销之望。议者谓川盐停止,于川省业盐人等有碍。殊不知淮南通泰二十场,垣商煎丁,以及钩、扛、捆、忙人等不下数百万户,兵荒年久,困苦颠连,为从来所未有。满望江路通行规复,引地徐图转机,不料鄂、湘最畅之岸,尽为川私所占,西岸亦多粤私,闽私所占,场运各商,倒歇之家固众,而煎捆各役失业之人尤多,比之川省业盐者何止数倍。凡认淮引之商,屡赴臣衙门呈递禀词,请堵川私,几无虚日。譬之家有田产,任客民多年占据,为尊长者忍视子弟之啼饥号寒而不为之救,有是情乎?至湖北军饷原以川厘为大宗,刻下发、捻俱灭,军事大定,鄂省存营极少,饷项足敷周转。况淮盐内亦收鄂厘,淮销果畅,鄂饷即因之而增。此时堵止川私,核与前准部文俟淮盐畅行,应即申明旧章,严禁邻私,毋任侵占等语实相吻合。相应请旨敕下四川、湖广各督抚,停止川私行楚,以复昔年之旧制而收经久之利权。

  臣职司鹾权,历有岁年,所征课银,因军饷紧要,未能多筹解京,私衷抱歉,耿耿于心。今虽交卸盐篆,犹思筹异日之有余,补近年之不足。我朝盐法沿明旧制,画分引地,系大经大法,一成而不可易。今南北军务告竣,而不力争以图规复,则二百余年之宪典,自臣而隳,其拂逆商情,敛一时之怨,厥咎尚轻。败坏成法,贻后世之讥,厥咎更重。用是缕晰具陈,如蒙谕旨准禁川私,应如何分立限期,渐减渐停,如何堵缉粤私、潞私、浙私、闽私,不复抽收邻税,统由新任督臣马新贻核议章程,奏明办理。所有请禁川私行楚,收回淮南引地缘由,理合会同两江督臣马新贻恭折具奏,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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