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沥陈现办情形折


  (咸丰三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奏为沥陈现办情形,微臣愚见恭折奏明,仰祈圣鉴事。

  窃臣前月复奏赴皖援剿,俟张敬惰解炮到楚,乃可成行一折,于十二月十六日奉到朱批:现在安省待援甚急,若必偏执己见,则太觉迟缓。朕知汝尚能激发天良,故特命汝赴援,以济燃眉。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平时漫自矜诩,以为无出己之右者,及至临事,果能尽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张皇,岂不贻笑于天下?著设法赶紧赴援,能早一步,即得一步之益。汝能自担重任,迥非畏葸者比。言既出诸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钦此。

  仰见圣谕谆谆,周详恳至,见臣之不事畏葸而加之教诲,又虑臣之涉于矜张而严为惩诫。跪诵之下,感悚莫名。惟现办之情形与微臣之愚见,恐我皇上尚有未尽知者,不得不逐条陈明,伏候训示。

  一、起行之期,必候张敬惰解炮到楚。

  查张敬惰在广东购炮千余尊,分为十起运解来楚。现在头起业经到衡,仅八十位。其后九起,尚无信息。臣屡次咨催,又专差迎催。本月十六日永兴境内又有匪徒,道路阻梗,实为十分焦急。臣所办之战船,新造者九十号,改造者百余号,合之雇载者共四百号,可于正月中旬一律完毕。自兴工之日起,统计不满八十日,昼夜催赶,尚不迟缓。惟炮位至少亦须八百尊,乃敷分配。前此钦奉谕旨令,广东购办炮位千余尊,限三个月解楚。计算正月之末,总可陆续解到。纵不能全到,稍敷配用,即行起程。

  一、黄州以下,节节有贼,水路往援之兵,不能遽达皖境,前两奉援鄂之旨,命臣筹备炮船,肃清江面。后两奉援皖之旨,命臣驶入大江,顺流东下,直赴安徽等因。

  查现在黄州以下,节节被贼占据,修城浚濠,已成负嵎之势,与前月情形又已迥殊。若舟师东下,必须克复黄州,攻破巴河,扫清数百里江面贼,乃克达于皖境,此则万难之事,微臣实无把握。万一黄州、巴河之贼亦如扬州、镇江之坚守抗拒,则臣之到皖无期。现在安徽待援甚急,前次江忠源之戚刘长佑带楚勇千余,自湖北前往,又令其胞弟江忠浚带勇一千,自湖南继往;又有滇兵一千,自湖南拨往。计湖南由陆路援皖之兵,已三千余矣。臣奉命由水路前往,阻隔黄州一带,何能遽行扫清,直抵安徽?目前之守候船、炮,其迟缓之期有限,将来之阻隔江面,其迟缓之期尤多,昼夜焦思,诚恐有误皖省大事,不能不预行奏明。

  一、现在大局,宜堵截江面,攻散贼船,以保武昌。今年两次贼舟上窜,湖南防堵耗费甚多,湖北、江西亦各耗费数十万。三省合力防堵之说,系臣骆秉章与臣函内言之;四省合防之说,系臣江忠源与臣函内言之;待南省船炮到鄂,即与北省水师合力进剿,系臣吴文镕与臣函内言之,是以臣前折内声叙。兹奉到批谕:今观汝奏,直以数省军务,一身克当,试问汝之才力能乎、否乎等因。

  臣自度才力实属不能。而三臣者之言,臣以为皆系切要之务。该逆占据黄州、巴河一路,其意常在窥伺武昌。论目前之警报,则庐州为燃眉之急;论天下之大局,则武昌为必争之地。何也?能保武昌则能扼金陵之上游,能固荆、襄之门户,能通两广、四川之饷道。若武昌不保,则恐成割据之势,此最可忧者也。目今之计,宜先合两湖之兵力,水陆并进,以剿为堵,不使贼舟回窜武昌,乃为决不可易之策。若攻剿得手,能将黄州、巴河之贼渐渐驱逐,步步进逼,直至湖口之下,小孤之间,与江西、安徽四省合防,则南服犹可支撑。臣之才力固不能胜,臣之见解亦不及此,此系吴文镕、骆秉章、江忠源三臣之议论。然舍此办法,则南数省殆不可问矣。臣此次东下,拟帮同吴文镕照此办理,前折未及详叙,故复缕陈之。

  一、臣所练之勇,现在郴、桂剿办土匪,不能遽行撤回。湖南土匪惟衡、永、郴、桂最多,臣二月一折,八月一折已详言之。自驻扎衡州以来,除江西之匪窜入茶陵、安仁一起外,其余本处土匪,窜扑常宁、嘉禾、蓝山等县城及盘踞道州之四庵桥,经臣派勇随处攻剿,先后扑灭。昨十二月十五日,又有一股窜入永兴县城,亦经派勇往剿。现在臣之练勇在桂属者,尚有千余人,在郴属者八百人。昨十二日奉到谕旨:曾国藩着仍遵前旨,督带船勇,速赴安徽江面。至湖南常宁一带土匪,即责成骆秉章迅即妥办等因。目下桂属正在搜捕之际,未便遽行更换;郴州、永兴正在危急之际,不能不星速进剿。且待船将办齐,炮将到齐,再将各勇撤回,带赴下游。如尚未剿毕,则由省城调兵前来更换。

  一、饷乏兵单,微臣竭力效命,至于成效,则不敢必。臣以丁忧人员,去年奏明不愿出省办事,仰蒙圣鉴在案。此次奉旨出省,徒以大局糜烂,不敢避谢。然攻剿之事,实无胜算。臣系帮办团练之人,各处之兵勇既不能受调遣,外省之饷项亦恐不愿供应。虽谕旨令抚臣供支,而本省藩库现仅存银五千两,即起程一月之粮,尚恐难备。且贼势猖獗如此,岂臣区区所能奏效。兹奉批谕:平时漫自矜诩,以为无出已之右者,及至临事,果能尽符其言甚好,若稍涉张皇,岂不贻笑于天下。言既出诸汝口,必须尽如所言办与朕看等因。臣自维才智浅薄,惟有愚诚不敢避死而已。至于成败利钝,一无可恃。

  皇上若遽责臣以成效,则臣惶悚无地。与其将来毫无功绩,受大言欺君之罪,不如此时据实陈明,受畏葸不前之罪。臣不娴武事,既不能在籍终制,贻讥于士林;又复以大言偾事,贻笑于天下。臣亦何颜自立于天地之间乎!中夜焦思,但有痛哭而已。伏乞圣慈垂鉴,怜臣之进退两难,诫臣以敬慎,不遽责臣以成效。臣自当殚竭血诚,断不敢妄自矜诩,亦不敢稍涉退缩。以上五条,皆臣据实直陈,毫无欺饰,伏求皇上圣鉴训示。谨奏。

  *

  朱批:知道了,成败利钝固不可逆睹,然汝之心可质天日,非独朕知。若甘受畏葸之罪,殊属非是。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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