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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璞山 咸丰三年十月初八日


  荆、襄扼长江之上游,控秦、豫之要害,诚为古来必争之地。然以目前论之,则武昌更为吃紧。盖贼首既巢金陵,近穴镇、扬二城,远处所宜急争者,莫要于武昌。昔人谓江自出蜀以后,有三大镇:荆州为上镇;武昌为中镇,九江次之;建业为下镇,京口次之。今粤逆已得下镇矣。其意固将由中镇,以渐及上镇。闻九江、安庆近已设立伪官,据为四窟。若更陷鄂城,上及荆州,则大江四千里,遂为此贼专而有之。北兵不能渡江而南,两湖、两广、三江、闽浙之兵,不能渡江而北,章奏不克上达,朝命不能下宣。而湖南、江西逼近强寇,尤不能一朝安居。即使贼兵不遽渡湖南窜,而沅、湘固时时有垒卵之危。然则鄂省之存亡,关系天下之全局固大,关系吾省之祸福尤切。鄂省存,则贼虽南窜,长沙犹有幸存之理;鄂省亡,则贼虽不南窜,长沙断无独存之势。然则今日之计,万不可不以援鄂为先筹,此不待智者而决也。足下义气薄云霄,忠肝贯金石,望率湘勇三千,即日渡湖而北,与岷樵、石樵之师相合,力保鄂城,以固全局,则不特湖南受其利,天下实有赖焉。惟近日省局支绌,处处皆须节省慎重。即以三千勇援鄂,一切用费,不宜过二万金,乃为妥善。

  国藩六月招楚勇一千,湘勇二千,赴援江西,共用去二万二千有奇。在家初出之途费,起行月余之口粮,及兴办各件之杂费,与朱石樵、郭筠仙另支之储款,皆在其内。此次湖北行程较近,天气较好。足下办理若能少此更妙,至多亦不宜过二万二千也。

  前者足下欲募勇二千,往报湘人七月之仇;国藩欲添勇数千,往助岷樵一臂之力,两书往还,不谋而合。厥后足下来衡,面商大概规模,约定饷需不必支之藩库,器械不必取之省局,足下自许,可劝捐饷银一万,可私办军装数项,盖以为此吾辈私兴之义举,非省垣应办之官事也。嗣足下二十二书来,言二十四走省请饷一万,仆已讶其与初议相刺谬矣。适会田家镇之败,鄂省大震,长沙戒严,中丞命足下带勇防守省城,仓卒兴举,一切皆取之于官,此则局势与前议大变,止可谓之官勇,不得复谓之义师也。既为官勇,则值此官项支绌之秋,不得不通盘筹画。

  目下兵勇万余,倾库中所藏,仅付两月之需。而足下寄来禀稿,乃云须再发银二万,各勇须预支月半口粮,将来招足万人等语。是则足下未能统筹全局,不知措饷之艰难也。又云帐房三百架,硝磺等项,委员解县。招勇本以援省,而多此一番周折,是亦足下阅历太浅,不善省财、省力之咎也。仆素敬足下驭士有方,三次立功;近日忠勇奋发,尤见慷慨击楫之风,心中爱重,恨不即游扬其善,宣暴于众,冀为国家收澄清之用。见足下所行未善,不得不详明规劝。又察足下志气满溢,语气夸大,恐持之不固,发之不慎,将来或至偾事,天下反以激烈男子为戒,尤不敢不忠告痛陈。伏冀足下细察详玩,以改适于慎重深稳之途,斯则爱足下者所祷祀求之者也。

  刻下康、杨带回之勇千人,罗、李与邹将归之勇亦有千余,合足下之三千,计会城共有湘勇五千余人。若足下能带三千,毅然援鄂,则省城所存之二千余,宜酌量裁汰,止存千余为妥。若足下不往援鄂,尤宜大加裁汰,止存二千余为妥。然以足下之志之识,亮必慨然以援鄂为己任也。其存省之兵,望一概用坐粮之例,每日一钱,盖行粮本过优,亦宜与往鄂者示有区别耳。古来名将得士卒之心,盖有在于钱财之外者;后世将弁,专恃粮重赏优,为牢笼兵心之具,其本为已浅矣。是以金多则奋勇蚁附,利尽则冷落兽散。昔尝与岷樵细论此层,兹更为足下进一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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