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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经进鄂王行实编年卷四


  ▼绍兴六年,丙辰岁,年三十四。

  梁兴来。兼营田使。入觐。赐金器。移屯襄阳。易武胜、定国军节度使,除宣抚副使。周国夫人姚氏薨,起复。攻虢州寄治卢氏县。复商州。复长水县。战业阳,斩孙都统,擒满在。战孙洪涧。焚蔡州。援淮西。战何家寨,擒薛亨、郭德等。战白塔。战牛蹄。赐银合茶、药。赐鞍、简、香、茶。

  春正月,太行山忠义保社梁兴等百余人,夺河径渡,至先臣军前。先臣以闻,上曰:“果尔,当优与官,以劝来者。若此等人来归,方见敌情。”遂诏先臣接纳。

  二月,兼营田使。以都督行府议事,至平江府,自陈去行在所不远,愿一见天颜。九日,得旨引见。面奏:“襄阳、唐、邓、随、郢、金、房、均州、信阳军旧隶京西南路,乞改正如旧制。”又奏:“襄阳自收复后,未置临司,州县无以按察。”上皆纳之,以李若虚为京西南路提举兼转运、提刑公事。又令湖北、襄阳府路如有关官,自知、通以下,许先臣自择强明清干者任之,及得荐举改官,升擢差遣,其有蠹政害民、赃污不法者,得自对移放罢。十九日,陛辞,上赐酒器金二百两,士卒犒赏有差。

  都督张浚至江上,会诸大帅,浚于座中独称先臣可倚以大事。乃命韩世忠屯承、楚,以图淮阳,刘光世屯庐州,以招北军,张俊屯盱眙,杨沂中为俊后翼。特命先臣屯襄阳,以窥中原,谓先臣曰:“此事,君之素志也,惟君勉之!”先臣奉命,遂移屯京西。

  三月,易武胜、定国两镇之节,除宣抚副使,置司襄阳,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制词有曰:“洛都甫迩,王气犹在于伊瀍;陵寝具存,庙貌未移于钟簴。”所以寓责望之意深矣。先臣以宣抚重名,自非廊庙近臣及勋伐高世者不可委授,上章力辞。上赐诏曰:“汉高帝一日得韩信,斋戒筑坛,拜为大将,授数万之众。虽举军尽惊,而高帝不以为过,与待绛、灌、樊、郦辈计级受赏者,盖有间矣。岂非用人杰之才,固自有体耶?卿智勇兼资,忠义尤笃,计无遗策,动必有成,勋伐之盛,焜耀一时,岂止与淮阴侯初遇高帝比哉!”

  夏四月,上命至武昌调军。丁周国夫人姚氏忧。上遣使抚问,即日降制起复,敕本司官属、将佐,本路监司、守臣躬请视事,赙赠常典外,加赐银、绢千匹、两,襄奉之事,鄂守主之。先臣扶榇至庐山,连表恳辞,乞守终丧之志。上悉封还,亲札慰谕,又累诏促起,乃勉奉命,复屯襄汉。

  秋七月,上命先臣;凡移文伪境,于宣抚职位中增“河东”二字及“节制河北路”五字。

  八月,遣王贵、郝政、董先攻虢州寄治卢氏县,下之,歼其守兵,获粮十五万石,降其众数万。上闻之,以语张浚等,浚曰:“飞措画甚大,今已至伊、洛,则太行山一带山寨,必有通谋者。自梁兴之来,飞意甚坚。”十三日,遣杨再兴进兵至西京长水县之业阳,伪顺州安抚张宣赞〔失其名〕命孙都统〔失其名〕及其后军统制满在,以兵数千拒官军。再兴出战,斩孙都统,擒满在,杀五百余人,俘将吏百余人,余党奔溃。明日,再战于孙洪涧,破其众二千复长水县,得粮二万余石,以给百姓、官兵。于是,西京险要之地尽复,又得为齐所留马万匹,刍粟数十万,中原响应。先臣又遣人至蔡州,焚贼糗粮。上赐诏褒之,有曰,“进貔虎以凭陵”,“戮鲸鲵于顷刻”。又曰:“长驱将入于三川,震响傍惊于五路。”

  九月,刘豫遣子麟、侄猊、许清臣、李邺、冯长宁,以叛将李成、孔彦舟、关师古合兵七十万,分道犯淮西。诸将皆大恐,刘光世欲舍庐州,张俊欲弃盱眙,同奏乞召先臣以兵东下,欲令先臣独樱其锋,而己得退保,中外大震。都督张浚闻之,以书戒俊曰:“贼豫之兵,以逆犯顺,若不剿除,何以立国,平日亦安用养兵为?今日之事,有进击,无退保!”遂言于上曰:“岳飞一动,则襄汉有警,复何所制。”力沮其议。光世竟舍庐州,退保采石。上忧之,乃以亲札付浚曰:“不用命者,以军法从事!”俊、光世始听命,还战。上犹虑其不足任,复召先臣。

  初,先臣自收曹成至平杨么,凡六年,皆以盛夏行师,为炎瘴所侵,遂成目疾。重以母丧,哭泣太过,及是疾逾甚。所居用重帟蔽明,不胜楚痛,然闻,即日启行。上闻之,遣医官皇甫知常及僧中印,以馹骑相继至军疗治。会麟败,先臣至江州,不违元诏。冬十一月十九日,奏至,上语赵鼎,喜其尊朝廷,诵司马光《通鉴》名分之说以称之,赐札曰:“闻卿目疾小愈,即提兵东下,妥身徇国,竭节事君,于卿见之,良用嘉叹。今淮西贼遁,未有他警,已谕张浚从长措置,卿更不须进发。其或襄、邓、陈、蔡有机可乘,即依张浚已行事理,从长措置,亦卿平日之志也。”先臣奉诏,遂还军。

  时伪齐于唐州北何家寨置镇汝军,屯兵聚粮,为窥唐计。先臣遣王贵、董先等攻毁之,有伪五大王刘复拥兵出城迎敌。初十日,贵等遇之于大标木,依山而阵,众几十倍,一战俱北,横尸蔽里。直抵镇汝军,焚其营而有其粮。伪都统薛亨以众十万,掠唐、邓来援。贵、先严兵待之,既战,阳北,命冯赛以奇兵绕其后。亨果来追,先回兵夹击,贼大败,生擒薛亨及伪河南府中军统制郭德等,凡七人,杀获万计,俘献行在所。五大王以匹马逃。

  先臣即奏云,已至蔡境,欲遂图蔡,以规取中原。上恐伪齐有重兵继援,未可与战,不许。然贵等已至蔡城,闭拒未下,先臣使人返之。贵等回至白塔,李成率刘复、李序、商元、孔彦舟、王爪角、王大节、贾关索等并兵来,绝贵归路。贵以马军迎击,贼兵尽败,追杀五里余。还至牛蹄,贼复益兵追及之,有数千骑,方渡涧,为董先所击,尽拥入涧中,积尸填谷。得马二千余匹及衣甲、器仗等,降骑兵三千余人。贼兵之继来者,望见官军,皆引遁。

  上闻捷,大悦,赐札奖谕曰:“卿学深筹略,动中事机,加兵宛、叶之间,夺险松柏之塞。仍俘甲马,就食糗粮,登闻三捷之功,实冠万人之勇。”盖申述商、虢等战效也。又遣内待传宣抚问,赐银合茶、药。

  十二月,大雪苦寒,上以先臣方按边暴露,手诏抚劳,有曰:“非我忠臣,莫雪大耻。”又遣赐马鞍四、铁简二、香、茶、药等,传宣抚问,召赴行在所。

  ▼绍兴七年,丁巳岁,年三十五。

  入觐。论马。扈从至建康。除太尉,升宣抚使,升营田大使。论恢复大计。论刘光世军。解兵柄。复军。乞以本军讨刘豫。论建都,乞进屯淮甸。计废刘豫。赐燕及茶、药等。

  春正月,入见,上从容与谈用兵之要,因问先臣曰:“卿在军中得良马否?”先臣曰:“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臣有二马,故常奇之。日噉刍豆至数斗,饮尔一斛,然非精洁,则宁饿死不受。介胄而驰,其初若不甚疾,比行百余里,始振鬣长鸣,奋迅示骏,自午至酉,犹可二百里。褫鞍甲而不息不汗,若无事然。此其为马,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求逞,致远之材也。值复襄阳,平杨么,不幸相继以死。今所乘者不然,日所受不过数升,而秣不择粟,饮不择泉。揽辔未安,踊跃疾驱,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毙然。此其为马,寡取易盈,好逞易穷,驽钝之材也。”上称善久之,曰:“卿今议论极进。”

  二月,除起复太尉,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二百户。制词有’积获齐山,俘累载道”,“令行塞外”,“响震关中”等语,赏商、虢等功也。继除宣抚使、兼营田大使。

  三月,扈从至建康。十四日,以刘光世所统王德、郦琼等兵五万二千三百一十二人、马三千一十九匹隶先臣。且诏王德等曰:“听飞号令,如朕亲行。”

  先臣乃数见上,论恢复之略,以为刘豫者,金人之屏蔽,必先去之,然后可图。因慷慨手疏言:“臣伏自国家变故以来,起于白屋,从陛下于戎伍,实有致身报国、复雠雪耻之心,幸凭社稷威灵,前后粗立薄效。陛下录臣微劳,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数视二府,又增重使名,宣抚诸路。臣一介贱微,宠荣超躐,有逾涯分;今者又蒙益臣军马,使济恢图。臣实何人,误蒙神圣之知如此,敢不昼度夜思,以图报称。

  臣窃揣敌情,所以立刘豫于河南,而付之齐、秦之地,盖欲荼毒中原,以中国而攻中国。粘罕因得休兵养马,观衅乘隙,包藏不浅。臣谓不以此时禀陛下睿算妙略,以伐其谋,使刘豫父子隔绝,五路叛将还归,两河故地渐复,则金人之诡计日生,浸益难图。

  然臣愚欲望陛下假臣日月,勿拘其淹速,使敌莫测臣之举措。万一得便可入,则提兵直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之叛将。叛将既还,王师前进,彼必弃汴都,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至于京东诸郡,陛下付之韩世忠、张俊,亦可便下。臣然后分兵浚、滑,经略两河,如此则刘豫父子断必成擒。大辽有可立之形,金人有破灭之理,为陛下社稷长久无穷之计,实在此举。

  假令汝、颍、陈、蔡坚壁清野,商于、虢略分屯要害,进或无粮可因,攻或难于馈运,臣须敛兵,退保上流。贼必追袭而南,臣俟其来,当率诸将或挫其锐,或待其疲。贼利速战不得所欲,势必复还。臣当设伏,邀其归路,小入则小胜,大入则大胜,然后徐图再举。设若贼见上流进兵,并力来侵淮上,或分兵攻犯四川,臣即长驱,捣其巢穴。贼困于奔命,势穷力殚,纵今年未终平殄,来岁必得所欲。陛下还归旧京,或进都襄阳、关中,唯陛下所择也。

  臣闻兴师十万,日费千金,邦内骚动七十万家,此岂细事。然古者命将出师,民不再役,粮不再籍,盖虑周而用足也。今臣部曲远在上流,去朝廷数千里,平时每有粮食不足之忧。是以去秋臣兵深入陕、洛,而在寨卒伍有饥饿而死者,臣故亟还,前功不遂。致使贼地陷伪,忠义之人旋被屠杀,皆臣之罪。今日唯赖陛下戒敕有司,广为储备,俾臣得一意静臣,不以兵食乱其方寸,则谋定计审,必能济此大事。

  异时迎还太上皇帝、宁德皇后梓宫,奉邀天眷,以归故国,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陛下高枕万年,无北顾之忧,臣之志愿毕矣。然后乞身归田里,此臣夙夜所自许者。”

  疏奏,上以亲札答之曰:“有臣如此,顾复何忧。进止之机,朕不中制。”复召至寝阁,命之曰:“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又赐亲札曰,“前议已决”,“进止之机,委卿自专,先发制人,正在今日,不可失也”。先臣复奏,申述前志,赐札报曰:“览卿近奏,毅然以恢复为请,岂天实启之,将以辅成朕心,行遂中兴子耶!”又令节制光州。

  方率厉将士,将合师大举,进图中原;会秦桧主和议,忌其成功,沮之,其议遂寝,王德、郦琼之兵亦不复畀之矣。

  夏,奉诏诣都督府,与张浚议军事。时王德、郦琼之兵犹未有所付,浚意属吕祉,乃谓先臣曰:“王德之为半,淮西军之所服也。浚欲以为都统制,而命吕祉以都督府参谋领之,如何?”先臣曰:“淮西一军多叛亡盗贼,变乱反掌间耳。王德与郦琼故等夷,素不相下,一旦揠之在上,则必争。吕尚书虽通才,然书生不习军旅,不足以服其众。飞谓必择诸大将之可任者付之,然后可定,不然,此曹未可测也。”浚曰:“张宣抚如何?”先臣曰:“张宣抚宿将,飞之旧帅也。然其为人暴而寡谋,且郦琼之素所不服,或未能安反侧。”浚又曰:“然则杨沂中耳。”先臣曰:“沂中之视德等尔,岂能御此军哉。”浚艴然曰:“浚固知非太尉不可也!”先臣曰:“都督以正问,飞不民了不尽其愚,然岂以得兵为计耶!”即日上章,乞解兵柄。步归庐山,庐于周国夫人姚氏墓侧。

  浚怒,以兵部侍郎张完元为湖北、京西宣抚判官,监其军。宗元日阅部伍,乃心服先臣之能。上时连诏促先臣还军,先臣力辞。诏属吏造庐,以死请,不得已,乃趋朝。既见,犹请待罪,上知其故,优诏答之,俾复其位,而还宗元。宗元归,复于上曰:“将帅辑和,军旅精锐。上则禀承朝廷命令,人怀忠孝;下则训习武伎,众和而勇,此皆宣抚岳飞训养之所致。”上大悦,赐褒诏曰:“想钜鹿李齐之贤,未尝忘也;闻细柳亚夫之令,称善久之。”

  先臣遂上疏曰:“逆豫逋诛,尚穴中土,陵寝乏祀,皇图偏安,陛下六飞时巡,越在海际。天下之愚夫愚妇莫不疾首痛心,咸愿伸锄奋梃,以致死于敌。而陛下审重此举,累年于兹,虽尝分命将臣,鼎峙江、汉,仅令自守以待敌,不敢远攻而求胜。是以天下忠愤之气,日以沮丧;中原来苏之望,日以衰息。岁月益久,污染渐深,趋向一背,不复可以转移。此其利害,诚为易见。

  臣待罪阃外,不能宣国威灵,克殄小丑,致神州隔于王化,虏、伪穴于宫阙,死有余罪,敢逃司败之诛!陛下比者寝阁之命,圣断已坚;咸谓恢复之功,指日可冀。何至今日,尚未决策北向。臣愿因此时,上禀陛下睿算,不烦济师,只以本军进讨,庶少塞众官之责,以成陛下寤寐中兴之志。顺天这道,因人之情,以典直为壮老,以逆顺炎强弱,万全之效,兹焉可必。惟陛下力断而行之!”

  疏奏,御札报曰:“鉴卿来奏,备见忠诚,深用嘉叹。恢复之事,朕未尝一日敢忘于心,正赖卿等乘机料敌,力图大功。如卿一军士马精锐,纪律修明,鼓而用之,可保全胜,卿其勉之,副朕注意。”

  先臣奉诏将行,乃复奏,以为“钱塘僻在海隅,非用武之地。臣愿陛下建都上游,用汉光武故事,亲帅六军,往来督战。庶将士知圣意之所向,人人用命。臣当仗国威灵,鼓行北向。”未报,而郦琼叛。

  初,先臣既还军,张浚竟用吕祉为宣抚判官,王德为都统制,护其军。琼果大噪不服,讼德于浚。浚惧,乃更以张俊为宣抚使,杨沂中为制置使,吕祉为安抚使,而召德以本军还,为都督府都统制。琼益不服,拥兵诣祉,执而斩之,尽其众七万走伪齐。报至,中外大震,浚始悔不用先臣言。

  于是,上诏报先臣,以兵叛之后,事既异前,迁都之举,宜俟机会。先臣复上奏云:“叛将负国,臣窃愤之,愿进屯淮甸,伺番、伪机便奋击,期于破灭。”降诏奖谕,而不之许。先臣奉诏,以舟师驻于江州,为淮、浙声援。得报,虏已废伪齐。

  先是,六年,先臣在襄汉,豫兵连衄,其爪牙心腹之将或擒或叛,屡不自振,然依金人之势,尚稽灵诛。先臣知粘罕主豫,而兀术常不快于粘罕,可以间而动。是年十月,谍报兀术欲与豫分兵自清河来,上令先臣激厉将士以备。俄兀术遣谍者,至先臣军,为逻卒所获,缚至前,吏请斩之。先臣愕视曰:“汝非张斌耶?本吾军中人也。”引至私室,责之曰:“吾乡者遣汝以蜡书至齐,约诱致四太子,而共杀之。汝往,不复来。吾继遣人间,齐帝已许我,今年冬以会合寇江为名,致四太子于清河矣。然汝所持书竟不至,何背我耶?”谍冀缓死,即诡服。乃作蜡书,言与伪齐同谋诛兀术事,曰:“八月交锋,我穷力相击,彼已不疑,江上之约其遂矣。事济,宋与齐为兄弟国。”因谓谍者曰:“汝罪万死,吾今贷汝,复遣至齐,问举兵期,宜以死报。”刲股纳书,厚瞥币宁,戒勿泄,谍唯唯,拜谢而出。复召之还,益以币,重谕之,乃遣,至于再三。谍径抵兀术所,出书示之。兀术大惊,驰白其主,于是清河之警不复闻。豫以故得罪,遂见废夺。

  先臣于是上奏,谓宜乘废立之际,捣其不备,长驱以取中原,不报。上又遣江谘至江州,就赐茶、药、酒、果,及锡燕宣劳,且赐御札嘉奖。

  ▼绍兴八年,戊午岁,年三十六。

  还军鄂州,备金人。入觐。论和议非计。

  春二月,还军鄂州。复累请于朝,秦桧难之,令条具典折,先臣历述利害以闻,不报。

  五月,谍报金人驻兵京师、顺昌、淮阳、陈、蔡、徐、宿等郡,期以秋冬大举南寇。又分三路兵,声言欲迎敌岳太尉。朝廷第令堤备,命先臣明远斥堠,习水战,练阅军实,为待敌计,不发兵深入。先臣亦日夜训阅,更迭调军屯襄汉;备守而已。

  秋,召赴行在。金人遣使议和,将归我河南地。先臣入对,上谕之,先臣曰:“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议。”上默然,宰相春桧闻而衔之。

  已而金使至,和议决,上复亲札,归功于先臣“戮力练兵”,“扶颠持危”之效。先臣不乐,谓幕中人曰:“犬羊安得有盟信耶!”

  ▼绍兴九年,已未岁,年三十七。

  讲和。授开府仪同三司。论虏情。

  春正月,以复河南,赦天下。先臣表谢,寓和议未便之意,有曰:“娄钦献言于汉帝,魏绛发策于晋公,皆盟墨未乾:顾口血犹在,俄驱南牧之马,旋兴北伐之师。盖夷虏不情,而犬羊无信,莫守金石之约,难充溪壑之求。图暂安而解倒垂,犹之可也;顾长虑而尊中国,岂其然乎!”末曰:“臣幸遇明时,获观盛事。事居将阃,功无补于涓埃;口诵诏书,面有惭于军旅。尚作聪明而过虑,徒怀犹豫以致疑:谓无事而请和者谋,恐卑辞而益币者进。愿定谋于全胜,期收地于两河。唾手燕云,终欲复雠而报国;誓心天地,当令稽首以称藩!”

  十一日,授开府仪同三司,加食邑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时三大帅皆以和议成,进秩一等。先臣独力辞,且于贴黄陈情曰:“臣待罪二府,理有当言,不敢缄默。夫虏情奸诈,臣于面对,已尝奏陈。窃惟今日之事,可危而不可安,可忧而不可贺。可以训兵饬士,谨备不虞;不可以行赏论功,取笑夷狄。事关国政,不容不陈,初非立异于众人,实欲尽忠于王室。欲望速行追寝,示四夷以不可测之意。万一臣冒昧而受,将来虏寇叛盟,似伤朝廷之体。”上三诏犹不受,复温言奖激,至以“却縠守学”,“克己”为称,不得已,乃拜。

  先臣益率士卒,训兵严备,以虞旦夕之警,分遣质信材辩者,往伺虏情。上方遣齐安郡王士㒟等谒诸陵,先臣自请以轻骑从士㒟酒扫,其实欲观敌人之衅,以诛其谋,且上奏言:“虏人以和款我者十余年矣,不悟其奸,受祸至此。今复无事请和,此殆必有肘腋之虞,未能攻犯边境。又刘豫初废,藩篱空虚,故诡为此耳。名以地归我,然实寄之也。”秦桧知其旨,即奏新复故地之初,正赖大将抚存军旅,赐诏褒谕而止之。又敕先臣军:凡新界军、民,毋得接纳,其自北而来者,皆送还之,所遣渡河之士,悉令收隶,毋得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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