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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姻缘有定老道士执柯 玄法无边呆汉子念佛(2)


  小翠子笑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既出门寻找刘家少爷,无论他到甚么地方!总不愁找他不着。”武温泰只是极力的说去不得,小翠子也就不争论了。

  一夜睡过,次日武温泰夫妇起床,不见小翠子起来。平日,小翠子起得最早;这日不见起来,以为是偶然熟睡了。小翠子自从跟着回山东后,每夜是独自住一间房里安睡,将窗户房门都关得紧紧的;照例早起开门出来,先到武温泰床前,将父母唤醒。

  这日武温泰起床后,走到小翠子睡房门外,见房门仍是紧闭不开,随举手在门上敲了几下,说道:“怎么这时分还不起来呢?”敲过几下,不见有人答应,心里不免有些疑惑起来。走近窗户一看,见也是紧紧的关闭,又在窗格上敲了几下。听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遂将窗格戳了一个小窟窿,闭了一只眼朝里张望。不张望还只是疑惑,这一张望便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房中空空的,何尝有小翠子在内呢?

  武温泰心想:窗户房门既都紧紧的关闭着,她怎么会不在房内?一面猜想,一面举手推那窗户。果是虚掩着不曾关牢,应手就开了。

  武温泰多年在外卖艺,也会些纵跳功夫,当即由窗口跳进房间。看房中的陈设如常,床上的被褥还折迭整齐,好像昨夜不曾有人睡过;眼见得小翠子是窗口逃出去的。

  武温泰既发觉了这事,即开房门出来告知周芙蓉。周芙蓉道:“这丫头回来之后,在我面前生辣辣的,一点儿亲热的情形也没有;我已疑心她不能在家中长久,却想不到就是这么跑了。她既忍心放得下我们父母,我们做父母的何苦还痴心放不下她?听凭她去好了。”

  武温泰道:“她已经跑了,我就不听凭她跑也没有方法;不过对刘家将怎么办法?”周芙蓉道:“雪里不能埋尸。人走了,刘家终得知道;隐瞒是不能的,不如直说了罢!”武温泰道:“我们于今的田地房屋,都是刘家给我们的;刘家为的就是这个小丫头。此刻小丫头是这么私逃了,刘家是何等人家,岂肯再认这种媳妇?他家不认媳妇,我们如何好意思住他的房子,受他的田产?”周芙蓉听了,也就起来。

  他夫妇正在计议如何对付刘家,只见一个在刘曦跟前当差的走来,说道:“我家老爷请武爷过去有话说。”武温泰诧异道:“你家老爷今日怎的起得这般早?我还刚起床呢。你知道你老爷为的甚么事么?”当差的回答:“不知道。”武温泰只得急匆匆的洗漱了,怀着鬼胎到刘曦家来。

  只见刘曦独自紧蹙双眉,坐在书房里,彷佛心中有很可忧虑的事的神气。见面不待武温泰开口,便问道:“你家里人都好么?”

  武温泰见突然问出这话,不由心里跳起来。因在家时,不曾计议停当,直说与否还没有决定;今见刘曦问的,似乎话出有因,怀着鬼胎的人,到这时候心里安得不跳呢?然表面只好勉强镇定,认他做一句随便的话,随口含糊应道:“托福,都还好。”刘曦让武温泰坐了问道:“你小翠子起来了么?”

  武温泰见刘曦忽然提起小翠子来问,心里更十分的惊诧。暗想:小丫头逃跑的事,我夫妻尚且才发觉;除我夫妇以外,家里的都还不知道;难道他就得着了风声去?不然,他怎的单独问我这话呢?他不问,我可以不说;既是专问这话,只得照实说了。

  武温泰刚打定主意要回答,刘曦已接着说道:“你踌躇些甚么?你小翠子此刻在家里么?我之所以请你来问你这话,是因我这里今早出了一件怪事。我今早起来,忽见枕边有一封信,我就觉得奇怪。因我夜间睡觉,照例须将门窗紧闭,必待我起床后,开了门窗,当差的方许进房;此时我还不曾下床,信从何来呢?忙看了看门窗,仍是关着未动。及至拆信看时,里面的言语,更使我不得明白。信中说:‘小侄承先生三年教养,我很感激。小侄本是刘家外孙,原可以承继给先生做儿子;不过小侄身上尚有一件大事未了,不能不教他前去努力;先生替小侄订的媳妇,不能不待到大事了后,始行完婚。因此我特来引他前去,将来小侄的大事办妥,佳儿佳妇自有珠还合浦之时,毋庸着虑。’上面署款为‘成章道人’。我看了这奇怪的信,连忙开门问家里人:‘曾否有人送信前来?’家里人说:‘此时还不曾开大门,如何有人能送信到上房里来呢?’你看这事情奇怪不奇怪?”

  武温泰听了,顿脚道:“怪道小翠子今早不见了,原来有人前来把她引去了。我本是见面时就要说的,因觉得这事太不体面了;又以为小翠子偶然出外,不久仍得回来,所以不敢先说;既是得了这么一封信,可知暂时是不能回来的了。只是成章道人究竟是谁?怎么称呼少爷做小侄?”

  刘曦道:“那个送小翠子回船,能在水波上行走的道人,或者就是这个成章道人。你当日不曾请教他的姓名,所以不知道;这倒用不着猜疑。最奇怪的,就是信上说他是刘家的外孙!我记得,在通城任上初见他父子,他父亲分明说是姓刘;我那时就因为他和我是同宗,所以起念想将他留在衙里;无如他父亲执意不肯。他父亲分明姓刘,如何他又是刘家的外孙呢?他耳上那只乌金耳环,那怕再过几十年我也认识,万无错认了人的事中必还有隐情,外人不得知道。”武温泰听了,自然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于今且放下这方面,后文自有交代。

  再说刘恪从大刀河兼程向嵩山前进,才走了几日,这日正在趱赶路程,这日迎面一人匆匆走来。刘恪定睛看时,原来那人正是何玉山。刘恪忙迎着问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打算到那里去?师傅呢?”

  何玉山笑道:“我正是师傅打发来迎接少爷的。师傅此刻已不在嵩山了;因少爷不听他的吩咐,在白天露面,以致不能如期赶到嵩山。于今聚会之期已经过了,师傅恐怕你白跑到嵩山,见不着人,所以打发我照着这条道路迎接上来;果然在此遇着了。”

  刘恪诧异说道:“究竟定了甚么时期?在嵩山有甚么聚会?郑师傅送信给我的时候,并不曾说出来;只说师傅吩咐我不许在白天露面。我只道不许在白天露面,是恐怕被襄阳府做公的人看见;我若早知道是定了期在嵩山聚会,就不至跟着大老爷的船到大刀河去了。”

  何玉山问道:“如何跟着大老爷的船到大刀河去?这话怎么说?”刘恪只得将遇见官船及武温泰船的话,略述了一遍。问道:“你在师傅左右,应该知道这番在嵩山!是些甚么人?为的甚么事?请说给我听何如?”

  何玉山摇头道:“我虽跟在师傅左右,但是聚会的事,我一点儿不知道,更不认识是些甚么人。于今师傅在慈恩寺,只等你前去有话说,想必可以将情形说给你听。”刘恪道:“慈恩寺在那里?此去还有若干路程?”何玉山道:“就此不远,我在前引路。”说着,回身引刘恪约走了十多里,到一座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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