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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丑交涉醋意泣娇娃 小报复恶言气莽汉(1)


  话说松子见何达武担任出钱请辩护士,又答应同去作调人,心里更加有了把握。即向何达武说道:“我明日先去养母家,将老周写给我的婚约拿来,老周便叫警察,我也有凭据,好话说些。”

  何达武笑道:“他决不敢叫警察。不过既有婚约,就不妨带在身上。但是你在那里闹的时候,见了我进来,你务必装作许久不曾见面的样子,不可露出马脚来,使他们知道是你我商通的。”

  松子点头说理会得。

  何达武听房主人家里的钟,当当打了十二下,教松子铺床,自己解开衣服。松子见何达武胸前鼓着一包,问是什么?何达武掏出来,看是那本春宫册子。松子一手夺了笑道:“你把这东西揣在怀里做什么呢!哦,我知道了,你一定还有个什么女人和你相好。你带着这东西,白天同他取乐。怪道送给我的蝴蝶结儿,又要了去,不是拿了去改送那女人,讨那女人的欢心,是做什么?我不能禁止你不和旁的女人相好,也不争那蝴蝶结儿,你不应拿着我的东西,去和别人取乐。”

  说着两个眼眶儿一红,险些儿哭了出来。何达武搂住松子笑道:“你不胡猜乱想,我除了你,还有什么相好的女人呢?蝴蝶结儿不在这里吗?仍给你去戴罢!”

  何达武拿蝴蝶结送入松子手里,松子问道:“你外面没有相好的,青天白日揣着春宫做什么?”

  何达武道:“并没一些用意,只因见这东西还好,想拿给一个欢喜此道的朋友去看。”

  松子道:“蝴蝶结子又是拿去做什么呢?”

  何达武没话支吾,只得说道:“有人告诉我,说万龙送的东西都是值钱的,蝴蝶上两个眼睛是珍珠,我有些不相信,特拿给朋友去请。”

  松子笑道:“毕竟是不是珍珠呢?”

  何达武道:“若是珍珠时,此刻就没有带回来了。”

  松子一翻身,指着何达武笑道:“你还说除了我没相好的女人,两颗珍珠是真的,就没有带回来,是假的,就仍给我去戴,我虽然穷,也不戴这假珍珠的蝴蝶结子。”

  何达武笑道:“万龙尚且可以戴,你身份比万龙还高吗?如何戴不得呢?”

  松子道:“我的身价自然远不及万龙。但我的身分,却比万龙高些。”

  何达武道:“你的身分,怎么比万龙高些?”

  松子笑道:“她是个婊子,我是个太太,菲是你的身分比万龙低些,我就不和他比身分。”

  何达武摆了两步道:“我们当老爷做官的人,身分如何比婊子还低?你这话说得很有见识,做我的姨太太,身分是很高的。时间不早了,我们收拾睡罢!”

  松子见何达武洋服袋里还鼓着一包,也不做声,一伸手就抽了出来,乃是一叠妇人用纸。看了一看,往席子上一掼道:“你还抵死辩白,在外面没有相好的女人,这里又被我搜出证据来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何达武笑道:“这也是在万龙那里带来的。”

  松子不待何达武说完,抢着说道:“难道这东西也是万龙送你的纪念品吗?”

  何达武笑道:“却不是他送我的,我带在身上,好揩鼻涕。昨夜脱衣的时候,忘记了,不曾拿出来。”

  松子听了,只是摇头不信。何达武费了无穷的唇舌,殷勤抚慰了许久,才得安帖。女子的惯技就是利用男子贪恋淫欲,在这上面撒娇撒痴的,渐渐剥夺男子的威权。不成材的男子,一到了这种时候,总是百依百随的,一切身分都不顾了。世界上怕老婆的男子,大概没有能逃得出这范围的。

  闲话少说。次日,何达武起来,同松子用了早点,教松子去拿婚约。松子道:“我拿了婚约,就去富士见楼么?”

  何达武想了想道:“也好,我去骏何台会个朋友,就到富士见楼来。你切记又装个和我初见面的样子。”

  松子答应了,即去梳头洗脸,更换衣服。何达武先出门,走向骏河台,找着郑绍畋的贷间,郑绍畋正用了早点,打算出外。见何达武进来,即沉下脸说道:“何铁脚,你为什么捏造些话来唬吓我?”

  何达武道:“我捏造了什么话,在哪里吓了你?”

  郑绍畋道:“日前你在江户川桥上对我说的那些话,不是捏造出来,唬吓我的吗?”

  何达武一边用脚踢出蒲团就坐,一边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捏造出来的,有何凭据?”

  郑绍畋道:“那日我听了你那一派鬼话,因我自己不懂英文,以为真是朋友作弄我,写了些无礼话在信上,气忿忿的跑到朋友家,不由分说大骂了我那朋友一顿。我那朋友摸不着头脑,由我发作了一会才问我毕竟为什么事。我说:‘你替我写的好求婚信!于今那女子拿着那信,要向法院里起诉,看你是何苦要这么害我。’朋友笑道:‘原来就是为那信么,还有别的事没有?’我说就只为那信。

  “朋友道:‘你既不懂英文,尤不应写英文信给他。只是现在信已写去了,这都不必说了。我于今对你说,我那封信写得如何好,你横竖连字母都不认识,也白说了。既是那女子要拿了那信去法院起诉,这官司有我负责替你打了,你不要害怕。但是你怎么知道那女子要向法院里起诉哩,他当面对你说的吗?’我说:‘不是当面说的,是和那女子同住的朋友,亲眼见那女子接信时的忿怒情形,并说的话,详详细细告诉我的。’朋友道:‘那女子确实懂英文么?’

  “我说程度虽未必高,看信确是能看懂的。朋友道:‘这话来得很奇离,其中必别有作用。或是那女子故意当着人那么说,或是告诉你这话的朋友另有什么用意,捏造这一派话来唬吓你。总之与我那信绝无关系。那信的稿子还在这里,你不信,可拿去问懂英文的人,看有惹人忿怒的地方没有?’我当时听朋友这么说,就拿了那信稿,到青年会找着一个懂英文的熟人,请他照信译给我听,和我要写的意思一般无二。可见得是你这东西捏造出来吓我的,你到底为什么事是这般害我?”

  何达武笑道:“你要问我到底为什么事,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告你去问一个人罢,是他教我对你这般说的,并且不是空口教我这么说,还谢了我几十块钱。”

  郑绍畋道:“谁教你说的?告诉我,我准去找他说话。”

  何达武道:“就是你天天想找他说话的周卜先。”

  郑绍畋恨道:“那东西有这么可恶吗?骗了我的钱,不还我也罢了,更来破坏我的好事。你快说他怎么教你说的,此刻他在哪里?”

  何达武摇头笑道:“没这般容易,老周送了我六十块钱,一套新制的礼服,我才帮他说这几句话。你凭什么教我快说。”

  郑绍畋生气道:“你也不是个好东西,东边讨羊头,西边讨狗头。周卜先有钱送你几十块,不算什么。我姓郑的没钱,要留着自己穿衣吃饭,没闲钱送给你。你不爱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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