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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小鬼头苦耐独眠夜 真马鹿追述求婚书(2)


  却说陈蒿提了那包物件,归了自己房里,打开一件一件拿着看,听得李镜泓和陈毓说话有合口的声调,忙丢了手中物品,蹑脚蹑手到门跟前窃听。起初听得李镜泓诋毁周撰的话,心里不免受气。后来听得无论老二和姓周的怎么举动,一切不要从场的话,又高兴起来。心想:巴不得你们不从场,我少了许多拘束,男女之爱,那能容有第三人从场的。回身仍将那些物件包了,收拾安歇。在床上想起周撰的温存,转辗反侧的,哪里睡得着呢?陈蒿此时的心里完全在淫欲上着想,并没闲心研究周撰这人是否可托终身,既纯在这方面着想,便觉得周撰无一点不如人意,处处都像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与那些不自量冒昧求婚的相去天远。

  一个人闭着眼睛从周撰头顶上想起,五官四脚,眼见得着的,即拿着脑筋中的印象做标准,想慕了一个尽情。五官四肢之外,被衣服遮盖了,眼见不着的,就凭着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揣摩悬拟,也想了个无微不入。想来想去,想得芳心乱跳,身上脸上都一阵热似一阵。恨不得周撰有小说上绿林豪客的本领,能于夜间窜房越脊,如履平地,从窗眼里飘然飞了进来,人不知鬼不觉的各遂了心愿。唉!一个已经领略过偷情滋味的妙龄女子,复经称心如意的男子这么一撩拨,念头一动,便是意马心猿,哪里有个收煞。

  咬着被角,整受了一夜折磨。天光一亮,即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觉得眼泡内含了许多砂砾似的,知是不曾睡好的缘故。披了衣,拿镜子一照,眼睚儿起了一个淡红的圈圈,围着两只黑白分明水银也似的眼睛,倒分外显得妩媚。自己对着镜子叹了一声道:“兀的这庞儿,也要人消受。”

  放下镜子,收了铺盖。因天气太早,即在房中打散了头发,着意安排的梳了个东洋学生头,刷得光溜溜的一丝不乱。这头梳了两点来钟,李镜泓夫妇已起来了,陈蒿才开门到厨房,烧洗脸水。

  何达武最是贪睡,这时候尚是鼾声震地,陈蒿推醒了他道:“起来,睡到这时候,还没睡足么?”

  何达武睁眼见是陈蒿,一蹶劣坐起说道:“你催我起来,有什么事?”

  陈蒿见他平日最懒的,喊他起来用早点,总是要催三五次,他才慢腾腾的,唧唧呱呱的,眼睛开一只闭一只,偏偏倒倒的去洗脸。今日忽然一推就坐了起来,并且清清楚楚的问话,觉得很奇怪。掩着嘴笑道:“催你起采,并没什么事,要用早点了。”

  何达武忙穿了衣服,跑到厨房里,倾了洗脸水,到洗脸的地方。陈蒿也跟在后面,端了盆水来洗脸。何达武道:“昨夜大力士的把戏实在好看,据那翻译说,昨夜是初次登台,还有一种新制的器具不曾制好,须今夜才能演,说比已经演过的把戏还要好看多了。我可惜手边的钱不宽,不能再去看一回。”

  陈蒿道:“我钱倒有,也想再去看。只是钱不多,不能请你。”

  何达武起先听说有钱也想去看的话,心里一喜,睁着眼,张开口望着陈蒿,听到后两句,顿时又把兴头扫了。忽然一想,她既愿意去,我何不去卜先那里送个信,怕卜先不拿出钱请我吗?这是再好没有的机会,不可错过。他们多见一次面,有一次的成绩,他们早一日成功,我便早一日六十块钱到手。这么一想,兴头又鼓动起来。笑嘻嘻的问道:“二姑娘真想去看么?只怕是哄着我玩的。”

  陈蒿笑道:“我哄你做什么?是真想去,不过没有伴,一个人就懒得去。”

  何达武道:“表嫂子不去吗?”

  陈蒿摇头道:“她不去。”

  何达武道:“我跟你做伴去看不行吗?”

  陈蒿道:“有什么不行?就是我的钱不多,你又没钱,怎么能去。”

  何达武连忙说:“我去,我有钱。不特我自己看有钱,连你看的钱我都有。”

  陈蒿道:“你刚才说可惜手边不宽,如何一刻工夫,就有这多钱了?你这是信口胡说的。”

  何达武急急的辩道:“一点不胡说,只要你不变卦,我若没钱买特等票给你,任凭你如何处置我,如何骂我。就当着人喊我做兔子,喊我做马鹿,我都答应你。”

  陈蒿忍不住笑道:“马鹿倒有些儿像,兔子就差远了。还是喊你马鹿罢!”

  何达武点头道:“话就是这么说了上算,昨日是六点多钟到本乡座的,今日也是那时候,我同你乘电车去。你若变卦怎么说?我能当着人喊你什么东西呢?”

  陈蒿听了何达武的话,看了他的情形,早知道他已入了自己的圈套。便笑答道:“我若变卦时,你也喊我马鹿就是了。”

  当下二人洗了脸,何达武一路嚷入厨房,问面包蒸热了没有。陈毓在厨房里答道:“你起床就饿了吗?”

  何达武笑道:“倒不是饿了,我要先吃了,有事情去。”

  陈毓指着瓦斯炉上的镔铁甑道:“在那里面蒸着,你要先吃,揭开盖拿两片去吃罢。牛乳在开水壶内烫着,我也不知道你何铁脚终日忙的是些什么事?”

  何达武揭开了甑盖,也不顾蒸的烫手,拈了两片出来,笑道:“我要去找一个朋友,因没有约会,恐怕去迟了,不在家。牛乳我都懒得喝,就吃了这两块东西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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