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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大力士当场献艺 下流坯暗地调情(1)


  却说一阵鼓掌声中,台上已将幕布揭开。一个日本人乘一辆脚踏车,从后台如飞的驰到台上,绕着台打盘旋。周撰忙用肩膊挨了陈蒿一下笑道:“你先说脚踏车只能在街上行走,这里就会做出些花样来。”

  陈蒿道:“怎么大力士不出来,倒弄出乘脚踏车的来了?”

  周撰道:“这差不多是照例的,因为才开幕,恐看客没到齐,先玩玩这些没要紧的把戏,给看客散闷。一会儿大力士就出来了。”

  陈蒿道:“你看见么,怎的那脚踏车,只一个轮盘的?”

  周撰道:“你留神看罢,还有许多的把戏呢。”

  陈蒿看那乘车的,一个轮盘在台上,飞走了几十转,忽然停住,直挺挺的立在那一只车轮上,动也不动,看的人齐声喝采。陈蒿不懂得这立着不动有什么好处,见周撰也跟着喝采,即问道:“这立着不动,也喝什么采?”

  周撰道:“练到这个样子,很不容易。两个盘尚且立不住,今一个盘能立这么久,怎么不喝采?你看他把前面的盘又套上去了。”

  只见那车越转越急,绕着台足转了百十个轮回,转到后来,乘车的一声吼,那车轮离台有两尺,悬空飞了个盘旋,仿佛有什么东西托着一般。看客不由得都怪叫起来。

  那车落下来,只绕了两转,就驰入内台去了。即有人从里面搬出两只极粗极笨的木凳出来,靠东西台角,一头放下一只。一人拿着一卷钢丝,两端紧缠在两只木凳上,再用麻绳系住木凳,连在台柱上,将钢丝绷得急急的。两块四五尺宽,五六尺长的木板,搭上两木凳上,和搭跳板相似。陈蒿道:“大力士这回要出来了么?”

  周撰道:“且看,不知这是闹什么玩意。呵,不错!还是脚踏车。我曾听人说过,脚踏车能在钢丝上行走,只是不曾见过。”

  陈蒿惊诧道:“钢丝上居然能行走脚踏车吗?”

  周撰道:“岂特在钢丝上行走,有人说简直可以飞墙走壁,快看罢,已经出来了。”

  陈蒿看还是先出来的那人,只乘坐的车略比前小一点,在台上照前转了几趟,一使劲便上了跳板,前轮对准了钢丝,后轮一催,那车已脱离了木凳,完全在钢丝上。看客都张开眼望着,替乘车的捏着一把汗。车轮不住的往前转,钢丝受不住,渐渐的往下垂,转至钢丝当中,钢丝垂下来五六寸。乘车的到这时候,分外的用劲,奈钢丝垂下来,虽用尽气力也驶不上车,乘车的急了,踏着反车,往后转了两转,蓄势往前一冲,仍没冲上去。那车看看支持不住,有些向两边晃动起来了,钢丝更是颤巍巍的。看客看到这里,都寂静静的连高声出气的都没有。陈蒿低声向周撰道:“了不得,要跌下来了。”

  话没说完,只见那乘车的猛然将前轮一提,离开钢丝有三四寸,后轮一使劲,穿梭一般的,转上了这头的木凳。看客雷也似的齐声喝采。

  陈蒿伸手给周撰看道:“你看我手上的汗,连手帕都湿了。”

  周撰看着点了点头,乘势将陈蒿的手握了,觉得温如暖玉,柔如无骨,一时心旌摇摇,几乎在大庭广众之中,露出急色儿丑态。陈蒿恐旁人看见,忙放下来,周撰牢牢握着,哪肯放手。

  陈蒿只得靠紧身躯,用围襟遮了,两只手便在围襟里面,互相搓弄。陈蒿本是风流情性,只因初到日本,一则难得相当人物,一则觉得在日本不比在内地,闹出笑话来,新闻上每每尽情披露,不能不较内地敛迹些。但哪里是她甘心情愿,守这寂寞生涯。两日来经周撰这般一勾搭,心里也是痒的和周撰—般,搔扒不着。

  周撰见她偏着头,牙齿咬着下嘴唇,一言不发,双颊红得和朝霞相似,映得通明的电光,越显得娇艳无匹。便附着她的耳说道:“你能单独去我旅馆里么?”

  陈蒿斜睨了周撰一眼,微笑不做声。周撰见这神情,更着急问道:“怎么不做声呢?你若能去,务必可怜我。你知道我这两日的魂灵,整整没一秒钟曾离开你的左右。”

  陈蒿将周撰手紧握了一下,笑道:“谁教你不离开我左右的?”

  周撰道:“还有谁教的?就是你教的。”

  陈蒿笑着摇头道:“看台上罢,脚踏车又换了花样了。你看她倒竖起来,拿手当脚,踏着飞跑。”

  周撰道:“这时候无论怎么好看,我都不愿看了,你总得可怜我,说一句使我定心的话,我才有心思看台上。”

  陈蒿望周撰只笑,周撰被望得神魂飘荡,恨不得立刻将陈蒿拖到无人的地方,拦腰一把搂住,慢慢的治她害得人失魂丧魄的罪。陈蒿见周撰痴的可怜,轻轻向他耳边说道:“当着他们,不要是这样,且等看完了再说。”

  周撰喜道:“看完了,你单独到我旅馆里去么?”

  陈蒿道:“你这般急怎的?我是要看把戏,由你一个人去发呆罢。”

  周撰只好暂把邪心收起。

  看台上脚踏车已没有了,走出一个穿礼服的日本人来,向台下行礼说道:“我大日本同盟国英吉利的大力士某君,第一次来日本游历,我日本的力士团欢迎他。他愿意显出平生技能,交欢我国国民。因此今日假这本乡座,请某君登台显技,鄙人甚希望来观的大和民族,多鼓掌,多赞好,以表示我大日本国民与大英吉利国民格外亲善的意思,方不负某君显技交欢,与敝力士团竭诚欢迎的双方用意。”

  那人说完了,客座的掌声就不约而同的都想把格外亲善的意思拍了出来。亲善的掌声未歇,早有五六个大日本的绅士,簇拥着大英吉利的大刀士,大踏步走到台口,向座客行了个交欢的礼。座客亲善的掌声又震天里响起来,直响了十来分钟,还不肯停歇。大力士想等掌声停了,演几句交欢的话,哪知等不出开口的机会。日本翻译等的急了,举起手向座客扬了几下,才渐渐七零八落的,东响几下,西响几下。有一个日本人,因低着头只顾下死劲的拍掌,也没看见翻译扬手。大家都停了,他还在那里拍得恨自己的巴掌不响,拼命的一下重似一下。

  前前后后的座客都叱的叱,骂的骂马鹿,他才抬起头来一看,羞得两脸通红,不敢再表示亲善了。大力士见掌声停息,说了几句英国话,座客不管懂不懂,不待翻译开口,拍拍拍又是一阵。翻译也就懒得等候,跟着掌声,只见两张嘴动了几下,掌声完时,翻译的话也完了。毕竟满座的人,没一个听出大力士说些什么来。大力士退到台中间,从台上一手提起一个斗大的铁锤。翻译说每个有一千磅。大力士提在手中,像不费什么气力。右手的举在空中,左手的向前伸直,猛然右手的往下一沉,与左手的碰个正着,只碰得砰然一声响,连戏台都震动起来。左手的却抵住了,两手同时伸直,并不下垂,座客如狂的叫好。

  陈蒿问周撰道:“这对锤是用铁皮包裹的么?”

  周撰笑道:“用铁皮包裹的,还算得大力士吗?刚才翻译说,这锤每个有一千磅。”

  陈蒿道:“在他自己手里拿着,看的人哪里知道确有多重?他要骗人的钱,能不吹些牛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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