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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失富儿镖师受斥责 得徒弟大侠显神通(2)


  “这时小东家己被挟得在那厮胁下叫痛。我一想不好,那厮是个江洋大盗,杀死个把人不算事。等到小东家有了差错,我便将那厮砍成肉酱,也不能抵偿小东家的命。并且这种江洋大盗,不来则已,来便不止一人。为一千两银子,认真得罪他们,使东家永远提心吊胆的防备。就令他不将小东家挟在胁下,我也不想过于认真,给东家惹祸。所以忍着气来找东家商量,看东家的意思怎么样,好在一千两银子不是大数目!”

  卢敦甫听说自己儿子被江洋大盗挟在胁下,自不免心中慌急起来,连忙说道:“银子事小,只要他不损伤我的儿子。请你快去和他说,我就带人搬一千两银子出来给他。”

  胡大个子道:“东家万不可去见他的面,银子我自己拿去给他便了。我只等他把小东家放下来,仍得跟他见个高下!”卢敦甫连连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一千两银子既经给他了,还见甚么高下。”胡大个子说要见个高下,原不过是一句要面子的话。卢敦甫这么一说,反觉得面上更难为情了!

  卢敦甫打开银柜,搬出一千两银子来。胡大个子将银子做一包捆了,打起来往外便走。

  卢敦甫虽经胡大个子叮嘱,万不可与那强盗见面,然听说自己儿子被挟在强盗胁下,怎么忍得住不去看个究竟呢。

  胡大个子扛着银子在前面走,卢敦甫便悄悄的跟在背后。胡大个子一时心里又忿怒又惭愧,也不觉得有卢教甫在背后跟着。走到自己房里一看,那个穿白衣的人己不见了。清明如水的月色一仍从窗口射入房中,照映得与白昼无异。胡大个子不由得诧异起来。

  他扛着银子立在房中间,四周望了一会,不见一些儿踪影,一些儿动静。只得且把银包放下来,撩开帐门向床上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睡在床上的小东家,也跟着那白衣人不知去向了。当时心中慌急起来,连忙弯腰在床底下寻觅,见床底下也是空空的。这才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那狗强盗真个把我的徒弟偷去了吗?”

  胡大个子这句话才说出口,猛听得背后一声:“哎唷,不得了。我的儿子呀”的哭起来。胡大个子没想到卢敦甫在背后,哭声突如其来,又受了一惊非同小可。吃惊后,知道是卢敦甫了,心中更着急。在卢敦甫跟前掩饰捣鬼的话,被刚才无意中露出的言语证明虚假了。然心里着急,尽管着急,表面仍得竭力镇定着。只得安慰卢敦甫道:

  “东家不要悲哀,大约是因我到里面取银子,耽搁的时间略久了些儿,那狗强盗起了疑心,以为我是安排捉拿他,不敢停留,所以挟住小东家就走。不要紧!那狗强盗既下这种毒手,给我过不去,我也顾不得与江湖上大伤和气了,我立刻去追赶那狗强盗,拼着我一条老命,也得把小东家夺回。夺不回时,我也无颜面在这吉安做人了。”说罢,紧了紧裤带,脚上套了一双行走轻便的草鞋,用青绢裹了头。

  卢敦甫见胡大个子说追赶,又不急追赶出去,痛子心切,只急得跺脚催促道:“还不趁他跑的不远,赶紧追上去夺回来。万一我的儿子被强盗挟死了,我只问你要命。”这话说得胡大个子满面羞惭。半晌,恼羞成怒,提起单刀来,说:“东家不要这么说,我为甚么要替你儿子偿命?你是请我来保家的,不是请我来看守你儿子的。强盗来你家抢劫银钱去了,你要我赔偿,情理倒还说得过去。于今你家的银钱分文不曾被强盗抢去,单抢去了你的儿子。你只能求我帮忙去追,追得回更好,万一追不回,也是你儿命该如此,不与我相干!”

  卢敦甫见胡大个子发怒,自悔出言鲁莽。心想:有胡大个子追上去,儿子倒有回来的希望。若和胡大个子弄翻了脸,真个不竭力去追,不是眼见得自己子永远落到强盗手里,没有见面的日子了吗?只得勉强按纳住性子,向胡大个子作揖赔话道:“师傅不可见怪,我是一时痛子心切,口不择言,千万求师傅原恕。师傅能替我出力,将我儿子追回来,我感激师傅。无以为报,就拿这一千两银子送给师傅,作为酬劳的意思。”

  胡大个子还没回话,即听得房檐上有人说道:“卢敦甫不要着急。我不是强盗,是特来收你儿子去做徒弟,教他练习能为的。练成了便送他回来。使你父子团圆。胡大个子这种草包镖师,花钱聘在家里太冤枉,请他滚蛋罢!”

  胡大个子一听这话,真是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也不回答甚么,舞动手中单刀,直奔窗口,耸身一跃,待窜上房檐。双脚才离地,便听得房檐上咳了一声嗽,咳出一口痰来,彷佛是朝着胡大个子一唾。胡大个子正窜出窗口,身到半空,跟着唾痰的声音,一句“哎呀”没完全叫出,就一个倒栽葱跌下来。“当啷啷”单刀抛到一丈多远的阶石上,胡大个子跌倒在窗外院落里,还是“哎呀、哎呀”的叫痛。屋檐上一路哈哈笑着去了。

  卢敦甫虽十二分的惊慌害怕,然因自己是一家之主,责无旁贷。又为心痛儿子,反把自己的危险看得轻了。连忙赶出院落来看,只见胡大个子在地下打滚,走近前看时,胡大个子口中滴出许多鲜血,果见一口凝痰,正着在胡大个子的脸上。胡大个子一开口,就吐出几颗牙齿来,连连的摇头说道:“好厉害,好厉害!世闻有这种凶恶的强盗,我的本领也委实够不上当镖师,用不着他教你请我滚蛋!”

  卢敦甫见胡大个子着唾沫的这边脸上,看看肿的和瓜瓤一样,勉强挣扎起来,用双手将肿脸捧着,心里倒有觉得不忍,忙用好言安慰道:

  “师傅不要这么说,这人刚才在房檐上说不是强盗,话虽是由他自己说的,然照情形看起来,也实在不像是强盗的举动。若真是强盗,舍间有的是金珠宝物,凭他的能为,甚么东西取不去?我儿子值得多少钱,他巴巴的来劫去,有何用处?如果是强盗有这种本领,将师傅打伤,劫了我的金珠宝物去了,师傅便可以说不够当镖师的话,如今打伤师傅的,既不是强盗,古话说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世间没有个真能打尽天下无敌手的人,便没有个能夸大话当镙师不被人打伤的人。舍间聘师傅是为保护银钱,只要银钱没被强人劫去,师傅就算尽了镖师的职务了。”

  卢敦甫的这类话,原是于无可安慰之中,寻出这些话来安慰。然在胡大个子听了,忽让想起刚才回答卢敦甫要他偿命的话来,这话一句句针锋相对,简直是拿他的拳头,打他的嘴,心中更是觉得难受了,那里还有颜面在卢家堡当护院镖师呢?一时半刻都停留不下,当下也不再说甚么,捧着肿脸回房,连夜拾夺了行李,不待天明就去向卢敦甫辞职。

  不知卢敦甫许不许胡大个子辞职?且待第六十六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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