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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回 陈长策闲游遇奇士 王老太哭祷得良医(5)


  转眼三年过去,王润章的内家功夫,基础已经稳固了,空法和尚才放他回家。在家中住了两年,三房妻室都生了个儿子;他母亲却因润章病时,忧劳过度,一病死了。王润章将他母亲的丧事办了之后,对他三个妻子说道:“我本来是一个病入膏肓,朝夕等死的人,蒙师父再造之恩,得以不死。我对家庭最重的责任,便是生儿子接续禋祀。托天之福,你们各人都生了一个儿子,我的责任算是尽了。此后,我本身的大事要紧,不能在家闲居着,需出门去访求名师。何时能回家来,不能预定;好在家中产业,各房都足温饱,无须我在家经营。”他三房妻子听了他这番话,自然都留恋着,不愿他走。但是他一不盘缠,二不要行李,就空手不辞而别的走了出来。在各省游历了几年,所遇的高人隐士很不少,他的功夫更有了进步。

  这回到宜昌,是打算回梁山去看看他师父,不料在茶棚里遇见陈长策。因喜陈长策生成一副好筋骨,谈话又非常爽直,加以性喜武艺,他认为是一个练内家功夫的资质,不忍舍弃,存心出面与陈长策攀谈。此时将他自己这番履历,约略说给陈长策听了说道:“我当日病的那么疲惫,做老师初留我住净土庵的时候,我明知是生死关头,然心里仍十二分的不愿意。一到黄昏时际,就惦记着家中老婆,几番忍耐不住,想逃回家去和老婆睡睡再来。无如敝老师赛过看见我的心事,防闲得异常严密;经过两个月的打熬,欲火方慢慢的停息。我那时是住在庵里,不能与老婆会面,所以制止愁火,还容易些儿。于今你要练这功夫,住在自己公馆里,终日和家眷在一块儿纠缠着,恐怕你把持不住。”

  陈长策摇头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既决心练这功夫,自有应付敝内和小妾的方法。”王润章点头道:“要有把握才好,最好在初练期的时期中,每日只吃素菜,将策腥葱蒜戒绝。”陈长道策:“我正觉得先生在初进净土庵的时候,应该多吃好菜调养,不知为什么倒教先生吃素。难道练这功夫,是应吃素吗?”王润章道:“一来师父是出家人,原是吃素的。二来荤腥葱蒜,都是增长欲火的毒药,一方要断绝色欲,却一方吃增长欲火的荤腥,岂不是背道而驰吗?我劝你在初练的时期中吃素,便是这个因由。”

  陈艮策求功夫的心切,就从这日与他妻妾分房。因他睡的房间,与他妻妾的房间,只一墙之隔,还恐怕夜间忍耐不住,跑到妻妾房间里去;特地买了两把锁来,交一把给他妻子,一到夜间,两边都把门锁了;就是他妻妾熬不住想找他,也不能过来。王润章依着空法和尚传给他的次序,传给陈长策,也雇用了两个童男女。不过王润章不能在陈公馆久住,只把方法传了;叮嘱陈长策遵着练习,他自己便动身回梁山去了。临行时对陈长策道:“我的行踪无定,你以后要找我是找不着的。你遵着我所传的方法,练到不能进步的时候,我自然会来指点你,好接续用功。我现在没有旁的言语吩咐,你只牢牢的记着,色字头上一把刀,多少英雄好汉,在这把刀上送了性命。”陈长策在此时正在十分勇往的练功夫,毫不在的请师兄尽管放心。

  王润章走后,陈长策认真练了四个月,不仅腹部充实,两边肋条骨缝都长满了,摸去就和两块铁板一样,无论如何用手指去按,也按不着肋条骨。两胁里面,彷佛塞上了两团棉絮,肩窝也平满了,周身要害之处,听凭有力量的人,拿枪去扎,他一点儿不鼓劲的承受着,连汗毛都不损伤。他正自觉很得意,心想若不遇见王润章这种异人,传授了自己这样妙法,便是下一辈子苦功练武艺,也练不到这么一半的功夫来。如此努力三年下去,不愁不和王润章一样。

  谁知事与愿违,这日他哥子忽然将他叫去说道:“你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一年,我屡次想替你谋一件临时的小差使,也可以弄几个钱做零用,无如一向都没有好机会。凑巧近来有一件田土官司,两造都是阔人,都在出钱运动,用得着派委员前去勘察一下。我想这倒是件好差使,正好派你去走一趟;已把委札填好了,你明日就带一个书记,四名亲兵,下乡去办理这件案子罢。”

  陈长策听了,心里惦记着自己的功夫,不能间断,然平日对于他哥子的话,是从来不敢违拗的;加以是公事,业经填好了委札,不能推辞不去。他哥子拿出委札来,他只好谢委下来,找着承办这案的书记,问这案情。那书记连忙向他道喜,说这案有极大的好处,下乡至少得两个月才能办理完结。陈长策见说要两个月才能办完,心里更着急了,然也不能对那书记说出什么来,只好暂时把雇用的童男女退了,次日即下乡去勘查田地。

  在乡下办案的时候,一切起居饮食都很简率;又没有童男女在跟前,不仅不能加紧练功夫,就是静坐也多障碍。没奈何将功夫搁下,办理了两个多月案件回来,他自己心里对于这内家功夫,不知不觉的冷淡了。而他的妻室和姨太太,都整整熬了半年多,不曾沾着丈夫的气味,更是气得极力将王润章诋毁,说得内家功夫一钱不值。陈长策这时委实把持不住了,回衙门销差之后,便左拥右抱的继续未遇王润章以前的工作。事后心里虽不免懊悔,但是戒已破了,体已毁了,痛悔也是枉然。

  一旦忽接了一封邮局寄来的信,原来是王润章从上海寄给他的,信中说因有重要的事,到了上海;教陈长策接信后赶紧到上海来,不可迟误。陈长策因此到了上海,王润章见陈长策在功夫下正好的时候,破了色戒,只气得骂道:“我为的就是恐怕你在家把持不住,所以在我临走的时候,再三叮嘱在这色字上注意,你好像很有把握的样子。你要知道我们老师生平收徒弟异常慎重,他门下没有半途而废的徒弟。”因逼着陈长策从新再练。陈长策有王润章监在旁边,又离开了家眷,能一心不乱的练习,进步比在宜昌时还迅速。王润章打听得杭州有一个高僧,已修炼有得了。王润章要去访他求参证,咐吩陈长策认真做功夫,自到杭州访道去了。

  陈长策因听得朋友说:秦鹤岐也是一个做内家功夫的,他并不求人介绍,就凭着一张名片,去拜访秦鹤岐,一老一少见面之后,倒很说得投机。陈长策当面显出周身听凭人敲打的功夫来。秦鹤岐说这便是铁布衫法。

  这日陈长策正在家做坐功,秦鹤岐引着霍元甲农劲荪到来。陈长策对于霍元甲的人品武艺,早已听人说过,心中是很钦仰的。见面自不免有一番推崇仰慕的话说,听说霍元甲要在上海摆擂台,直喜得陈长策拍掌赞叹,愿效奔走之劳。农霍二人连忙称谢。彼此畅谈了一会,农霍二人起身作辞,秦鹤岐也一同出来。

  霍元甲与农劲荪回到寓所,农劲荪乘着夜间没有来访的人客,拟好了擂台规则,及中西文字的广告,念给霍元甲听了说道:“报纸鼓吹的力量极大,我们虽刊登了广告,然不及各报上有文字揄扬的使人容易兴起。我想办几席酒菜,请各报馆的新闻记者来,向他们说明已订约和奥比音比武及摆擂台的用意,我认定这种事,报纸上是乐于鼓吹的。”

  霍元甲道:“农爷说应该怎么办便怎么办,不过我们都不是下江人,平日在上海没有声名;忽然请各报馆的新闻记者吃饭,还恐怕有不来的。不如请李九和彭庶白先生介绍我们去拜会各报馆的主笔先生,等到擂台开张的前两天,方请他们吃饭,不知农爷的意思怎样?”农劲荪点头道:“这也使得。”次日彭李二人都来回看,农劲荪把联络各报馆的话说了。彭庶白忽然指着李九哈哈大笑,只笑得农、霍二人都莫名其妙,忙问怎么?不知彭庶白笑的什么?且俟第六十七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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