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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回 朱伯益演说奇异人 陈乐天练习飞行术(5)


  “韩大爷忽然跳了起来说道:‘我不但明白了,并且十分相信陈爷所说的道,是生死人而肉白骨的至道,非同小可。我从前虽也时常听得有人说,某人修道,某人学道,我听了倒觉好笑;以为那里有什么道,至多修炼些法术,对人玩玩把戏罢了。于今听陈爷说来,才知道真有能与天地同其久长的至道。’陈乐天道:‘法术与道绝不相关,会法术的人不必明道,明道的原来如此。人也不必会法术。不过修道的人,修到了那种时期,自然有神通有法术,而且那种神通法术,不是寻常会法术的人所能比拟。修道的人有神通有法术,譬如读书人能做文章能写字,是读书人的分内事,算不了什么。至于练习飞行术,虽不能说就是修道,然着手的方法是一样,也可以说是入道之门。此中已有真乐,不是人世所谓快乐可与比较。’

  “韩大爷听了也不说什么,抖了抖身上衣服,恭恭敬敬的向陈乐天作了三个揖,然后双膝跪下去叩头;吓得陈乐天慌忙陪着跪下,问为什么无端行这大礼。韩大爷道:‘我这拜师的礼节,虽是简慢些儿,然我的心思很诚恳,望师傅不要推辞。’陈乐天将韩大爷扶了起来说道:‘我的话原含着劝你学道的意思在内,你于今要拜我为师,我岂有推辞之理?不过我老实对你说,我还够不上做你的师傅,我们不妨拜为师兄弟。我有师傅在四川,只要你有诚心向道,入我师傅的门墙,是包可做到的。’韩大爷道:‘承你不弃,肯认我做师兄弟,引我入道,我是五内铭感。就教我粉身碎骨图报,我也是情愿的。’陈乐天连连摇手道:‘不要说得这般客气。你不知道我师傅的为人,你拜在他老人家门下,果能诚心修炼,始终不懈,不用你感激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看了肯下苦功的徒弟,倒非常感激呢。’

  “韩大爷问道:‘他老人家尊姓,法讳是那两个字?’陈乐天道:‘他老人家姓庄,法讳上帆下浦,原籍是四川绵竹人。他老人家的神通,虽不敢说通天彻地,但是你我此刻在这里的言谈举动,他老人家就和在眼前一样。无所不闻,无所不见;天涯地角,瞬息便来,瞬息便去!而他老人家尚不肯认这是神通,即此可以想见他老人家气量的宏大了。’我听他说得这么骇人,仗着他住在我客栈里,我与他认识得久,不怕他生气,就插口问道:‘陈爷说修道的人,可以与天地同其久长;古今来修道的人不少,何以不见有活到几百岁几千岁的人在世上呢?’”

  孙福全笑道:“你这话也问得扼要。我若在旁边,也得这么问他,他如何回答呢?”

  朱伯益笑道:“他回答是回答的好,但我心里总不免泛疑。他见我问出这话,从容笑道:‘方以类聚,物以群分。你不是修道的人,怎么能见得着修道的呢!岂仅有几百岁几千岁的人活在世上,活几万岁几十万岁的人都多着呢!世界之大,何奇不有?凡人的耳目,直可谓之闭聪塞明,能见闻多少事物。凡人耳目所不曾见闻的,便说没有;即听得人说,也不相信有这么一回事。那么我也就无可如何了。并且我所说证道之体的话,道体就是一个万古不毁灭的东西,天地有时可以毁灭,道体是绝不毁灭。’说时接着长叹了一声道:‘不过这种道理,要一般人听了都生信心,本地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是你尽管听了不信,然胡乱听了也有好处。譬如乡下人,不曾见过火车轮船;忽然有人对他说,火车一日能行数千里,轮船一日能行数千里,并不须用人力推挽,还可以装载数十万斤的货物,乡下人必不会相信有这么一回事。但是第一次对他说,他不相信。第二次若再有人是这般对他说,无论这乡下人如何固执,也绝不至再如第一次听时那么不相信了。若再有第三次第四次的人对他说,我料这乡下人断无不相信的了。所以我说你就不相信,胡乱听了也有好处。’他是这么回答的,孙爷以为说得怎样?”

  孙福全笑道:“他说有几万几十万岁的人,还活在世上,我也不能相信有这事,却不能不相信有道理。因为他说道体是亘万古而不毁灭的东西,这话是实在可信的。”

  朱伯益道:“我陪着陈韩两人旋谈旋吃喝,一会儿散了筵席,韩大爷指着大烟灯枪问道:‘修道的人能吸这东西么?’陈乐天摇头笑道:‘这东西是安排做废人的,方可以吸得。不问做什么事的人,都不能吸,吸了便不能做事,何况修道。’韩大爷随即拿起烟灯枪往地下一砸,只砸得枪也断了,灯也破了,倒把我吓了一跳。陈乐天拍手笑道:‘好啊!这东西是非把它打破不可的。’韩大爷道:‘我心里本来久已厌恶这东西了,不能闻道,胡里胡涂的混过一生,就吸到临死也不要紧;于今既天假之缘,能遇着你,亲闻至道,若还吸这东西,岂不是成了下贱胚吗?’

  “我就在旁说道:‘大烟自是不抽的好,但是大爷已上瘾十多年了,一时要截然戒断,恐怕身体上吃不住这痛苦罢。’韩大爷举起双手连连摇摆道:‘不曾见有因戒大烟送了性命的。如果因戒大烟就送了性命,这也是命里该绝,不戒也不见得能长寿。我从来做事斩钉截铁,说一不到二,自从抽上这捞什子大烟,简直把我火一般烈的性子,抽得变成婆婆妈妈了,时常恨得我咬牙切齿。这回当着陈师傅砸了灯枪,宁死也不再尝了。’陈乐天道:‘朱师爷也不必替他着虑,他的身体,毕竟是苦练了多年武艺的人,比平常五十多岁的老人,强健多了。他走路尚能挺胸竖脊,毫无龙钟老态,何至吃不住戒烟的痛苦呢?并且有我在这里,可以传给他吐纳导引之术,使他的痛苦灭少。’

  “韩大爷喜笑道:‘那就更妙了。我不特从此戒烟,就是女色,我也从此戒绝。’陈乐天道:‘怀绝女色,更是应该的,不过是这么一来,尊宠只怕要背地骂我了。’韩大爷道:‘他们岂敢这般无状?他们若敢在背地毁谤,即教谁滚蛋。’陈乐天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话,世岂有不讲人情的仙人?尊宠就是背地骂我,也是人情之中的事,何至因在背地骂了我,就使他终身失所呢?你快不可如此存心,有这种存心,便不是修道的人。修道的人存心,应该对一切的人,都和对自己的亲属一样。人有为难的时候,要不分界限,一律帮助人家;何况本是自己的亲属,偶因一点语言小过犯,就使他终身失所呢?’

  “韩大爷道:‘我曾听说修道也和出家一样,六亲眷属都不能认,难道修道也有派别不同吗?’陈乐天正色说道:‘修道虽有派别不同,然无论是什么派别,绝没有不认六亲眷属的道理。不说修道,就是出家做和尚,也没有教人不认六亲眷属的;不但没有不认六亲眷属的话,辟支佛度人,并且是专度六亲眷属。不主张学佛学道的人,有意捏造这些话出来,以毁谤佛与道,说佛教是无父无君的教。其实佛家最重的是忠是孝,教忠教孝之文,佛经里面也不知有多少。你入了我师傅的门墙,久久自然见到真理,对一切无礼毁谤之言,自能知道虚伪,不至盲从了。’韩大爷待开口说话,忽又止住。陈乐天已看出来了问道:‘你待说什么?为何要说Z止住呢?’”

  不知韩春圃说出什么话来,且俟第六十三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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