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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霍元甲二次访沃林 秦鹤岐八代传家学(3)


  “秦鹤岐这般说,那些面子上表示不以为然的人,也都气壮心雄起来了,也有问他到山东打倒了谁的,也有问他到安徽打倒了谁的,这个一言,那个一语,问得魏国雄委实有些窘急了。举起两手连向左右摇着说道:‘你们不要以为我这话是吹牛皮的。我打倒过的人,姓名我自然知道,不过我不能破坏人家名誉,便不能说出他们的姓名来。你们不相信的,尽管来试两手。’说毕对秦鹤岐抱了抱拳说道:‘请教尊姓大名?’秦鹤岐笑道:‘好在你不肯破坏人家的名誉,就把姓名说给你听也不要紧,便是被你打倒了,喜得你不致对人宣布。你是想打倒我么?要打也使得。’话不曾说完,魏国雄有一个同来玩的朋友,看了这情形不对,连忙出来调和,想将魏国雄拉出来。魏国雄仗着那一身比牛还大的气力,看秦鹤岐的身材又不高大,有些文人气概,不像一个会武艺的人,已存了个轻视的心,那里肯就是这么受了一顿羞辱出去呢?一手把那朋友推得几乎跌了一跤说道:‘我出世以来,没受人欺负过,那怕就就把性命拚了,也试两下。’说到这里,已恶狠狠的举拳向秦鹤岐面上一晃,跟着一抬右腿,便对准秦鹤岐的下阴踢来。

  “我这时目不转睛的看着,只见秦鹤岐并不闪躲,迎上去只将左臂略荡了一荡,碰在他脚上,就和提起来抛掷过去的一般。魏国雄的高大身体,已腾空从看的人头顶上抛过去,一丈五、六尺远近才跌落下来,只跌得他半晌动不得。秦鹤岐跑过去把他拉起来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姓名叫秦鹤岐,你以后对人就说秦鹤岐被你打倒了也使得。’魏国雄羞得两脸如泼了鲜血,一言不发的掳起剥下的衣服就跑。魏国雄既走,留在草坪中的那把大刀,依然横在青草里面,本是魏国雄拿到草坪里去的,于今魏国雄走了,谁有这力量能将那刀移回原处呢?

  “当时就有一个常住在俱乐部里的同乡笑对秦鹤岐道:‘秦先生把魏国雄打走了,这把大刀非秦先生负责搬到原处去,我们平日四个人扛这把刀,还累得气喘气急。秦先生能将魏国雄打倒,力量总比魏国雄大些。”秦鹤岐笑道:‘却没有他那么大的蛮力,不过这刀也只有一百多斤,不见得就移不动。’旋说旋走近大刀,弯腰用一个中指勾住刀柄上头的铁环,往上一提便起来了。问那同乡的要安放何处?那人故意羁延时刻,一面在前引着走,一面不住的回头和秦鹤岐说话,以为一个指头勾住了,绝不能持久,谁知秦鹤岐一点儿没露出吃力样子,从容放归原处。这两件事是我亲眼看见的。”

  霍元甲连连点头称赞道:“只就这两事看起来,已非大好手干不了,不是魏国雄难胜,难在打的这么爽利,不是内家功夫,绝打不到这么脆,就是中指提大刀,也是内家功夫。魏国雄的气力虽大,然教他用一个指头勾起来,是做不到的。”彭庶白道:“惟英雄能识英雄,这话果然不错。我曾将这两事说给也是有武艺的人听,他们都不相信,说我替秦鹤岐吹牛皮。他们说秦鹤岐的手既没打到魏国雄的身上,又不曾抓住魏国雄的脚,只手膀子在魏国雄脚上荡了一荡,如何能将身材高大的魏国雄,荡得腾空跌到一丈五、六尺远近呢?我也懒得和他们争辩。霍先生的学问,毕竟不同,所以一听便知道是内家功夫。”

  霍元甲笑道:“这算得什么!你曾听他说过他家功夫的来历么?”

  彭庶白摇头道:“我只知道他的八代的祖传,他八代祖传自何人,倒不曾听他说过。他家原来住在浦东,虽是世代不绝的传着了不得的武艺,然因家教甚严,绝对不许子弟拿着武艺到外边炫耀,及行凶打架。就是伤科也只能与人行方便,不许借着敛钱,所以便是住居浦东的人,多只听说秦家子弟的武艺好,究竟好到怎样,附近邻居的人都不知道。直到秦鹤岐手里,才在浦东显过一次本领,那次的事,至今浦东人能说得出的尚多。那时浦东有一个茶楼,招牌叫做望江楼,是沙船帮里的人合股开设的。沙船帮里无论发生了什么问题,只要不是属于个人的,照例都在那望江楼会议。船帮不会议的时候卖客茶,遇有会议就停止客茶不卖,是这般营业已有好几年了。因为上茶楼喝茶的,早起为多,而船帮会议多在下午,所以几年也没有时间上发生过冲突。

  “秦鹤岐在浦东生长二十多年,竟不知道那望江楼是船帮中人开设的。这日下午他在外边闲逛,忽然高兴走上那茶楼喝茶,这时茶楼上还有几个喝茶的客,他才坐了一会,那几个客都渐渐的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正觉得没有兴味,也待起身走了。忽听得梯子声响,彷佛有好多人的脚声,他只道是上楼喝茶的客,回头望楼口,果然接建上来了四五十个人,看得出都是些有驾船的模样。他心想必是新到了一大批的船,也没作理会,仍旧从容喝茶。随即就有一个堂倌过来说道:‘请客人让一让座头,我们这里就要议话。’

  “秦鹤岐既不知道那茶楼的内容,陡然听了让座头的话,自然很觉得诧异,反质问那堂倌道:‘什么话?我的茶还没喝了,你怎样能教我让座头给人?你们做买卖是这般不讲情理的吗?’那堂倌道:‘客人不是外路人,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这茶楼是船帮开的,照例船帮里议话,都在这楼上,议话的时候,是不能卖客茶的,此刻正要议话了。’秦鹤岐生气道:‘既是议话不能卖客茶,你们便不应该卖茶给我,既卖了给我,收了我的钱,就得由我将茶喝了,不能由你们教我让座头。若定要我让,也使得,只须你老板亲自来说个道理给我听。’堂倌道:‘老板不在店里,就是老板回来,也是要请客人让的。’堂倌正在与秦鹤岐交涉,那上楼的四、五十个驾船模样的人,原已就几张桌子围坐好了的,至此便有几个年轻的走过来,大模大样的向堂倌说道:‘只他一个人,那里用得着和他多说,看收了他多少茶钱,退还给他,教他走便了。’堂倌还没有答应,秦鹤岐如何受得起那般嘴脸,已带怒说道:‘谁要你退钱,你收下去的钱可以退,我喝下去的茶不能退。你们定要我走,立刻把招牌摘下来,我便没得话说。’这句话,却犯了船帮中人的忌讳,拍着桌子骂他放屁。

  “船帮仗着人多势大,也有些欺负秦鹤岐的心思,以为大家对他做出些凶恶样子来,必能将他吓跑。那知道这回遇错人了。秦鹤岐竟毫不畏惧,也拍着桌子对骂起来,年轻的性躁些,见秦鹤岐拍桌对骂,只气得伸手来抓秦鹤岐。秦鹤岐坐着连身都没起,只伸手在那人腰眼里捏了一下,那人登时立脚不稳,软瘫了下去,仰面朝天的躺在楼板上,就和死了的人一样。那些驾船的见秦鹤岐打死人了,大家一拥包围上来,有动手要打的,有伸手要抓的。秦鹤岐这时不能坐着不动了,但又不能下重手打那些人,因为真个把那些人打伤了,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待不打罢,就免不了要受那些人的乱打。只得一个腰眼上捏一把,顷刻将四、五十个人,都照第一个的样捏翻在地,横七竖八的躺满了一茶楼。把几个堂倌吓得不知所措。

  “喜得茶楼老板不前不后的在这时候回来了。堂倌将情形说给他听,好在那老板是个老走江湖的人,知道这是用点穴的方法点昏了,并不是遭了人命。连忙走上楼,看秦鹤岐的衣冠齐整,器宇不凡,一望就料定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即带笑拱手说道:‘我因有事出门了,伙计们不懂事,出言无状,得罪了少爷,求少爷高抬贵手,将他们救醒来,我在这里赔罪了。’说罢就地一揖。秦鹤岐问道:‘你是这里的老板么?’老板答道:‘这茶楼生意,暂时是由我经手在这里做,一般人都称我老板,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老板,这茶楼是伙计生意,不过我出的本钱,比他们多些。话虽如此,只是生意是我经手,伙计们得罪了少爷,就是我得罪了少爷,求少爷大度包涵罢。’秦鹤岐刚待开口,楼梯响处,接连又走上十多个人来,看这十多个人当中,竟有大半是秦鹤岐素来认识的本地绅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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