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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仗锚脱险齐四倾心 代师报仇王五劝驾(3)


  此时忽听金光祖说言师傅没本领前来,教罗君来代替,已占了上风的话,就不由得生气起来。随即冷笑一声道:“既说到有约在先的话,当时我师傅不是曾说了若他自己没有再见的缘法,也得传一个徒弟,来报这一手之仇的话吗?为什么却说人没本领前来呢?十年前的事,本来也算不了什么仇恨,不过我师傅传授我的本领,为的就是要实践那一句话。如果金老爹自觉上了年纪,只要肯说一句服老的话,我就从此告别。”

  金光祖哈哈大笑道:“黄汉升八十岁斩夏侯渊,我七十八岁,怎么算老?你尽管把你师傅传授的本领,尽量使出来,畏惧你的,也不是神拳金光祖了!”罗大鹤望了望王五和金禄堂道:“两位听了,可不是我姓罗的欺负老年人。”罗大鹤说这话,就是防两人暗中帮助金光祖的意思,金光祖已明白罗大鹤的用意,即教王五和金禄堂退开一边,让出地盘来,对罗大鹤说道:“你固能欺负得下我这老年人,算是你的本领,要人帮助的,也辱没神拳两字了。”

  罗大鹤至此才不说什么,只高声应了个好字,彼此就交起手来,这一老一少,真是棋逢对手,两方都不肯放松丝毫,初起尚是一来一往,各显身手,斗到二百多个回合以上,两人忽然结扭起来,都显出以性命相扑的样子。金禄堂恐怕自己祖父吃亏,多久就想跳进圈子去给罗大鹤一个冷不防。王五看出金禄堂的意思,觉得不合情理,又见金光祖并未示弱,几番将金禄堂阻住了。

  金禄堂这时见罗大鹤和自己祖父,已结扭在一团,明知打这种结架,照例是气力弱的人吃亏,自己祖父这般年纪,如何能扭得过罗大鹤,再也忍耐不住,逞口喝了一声,刚要跳进圈子,金光祖、罗大鹤二人已同时倒地,随听得唧喳一声响,金光祖两脚一伸,口中喷出许多鲜血来,已是死了。罗大鹤就在这唧喳一声响的时候,一耸身跳了起来,仰天打了一个哈哈,便直挺挺的站着不动。

  金禄堂看了自己祖父,被罗大鹤打得口吐鲜血而死,心中如何能不痛恨,一时也就把性命不顾了,蹿到罗大鹤跟前,劈胸就是一掌打去,作怪,罗大鹤竟应手而倒,连一动也不动。王五也觉得奇怪,赶上前看时,原来直挺挺站着不动的时候,便已断气了。金禄堂心痛祖父,抚着金光祖的尸大哭,王五也不胜悲悼,洒了几行热泪。装殓金光祖时,解出胸前的铜镜,已碎裂做几块了。罗大鹤死后,遍身肌肉,都和生铁铸成的一般,惟腰眼里有一点拇指大小的地方,现出青紫的颜色,竟像是腐烂了的。王五十分可惜罗大鹤这般一身本领,正在英年好做事业的时候,无端如此葬送,心中甚觉不快,自己拿出钱来,替罗大鹤棺殓葬埋,直待金、罗二人的坟都筑好了,沽酒祭奠了一场,才怏怏的取道回北京来。

  这日方到大名府境内,从一处乡镇上经过,忽见前面一家小小的茶楼门口,立着两匹很高大的黑驴,骨干都异常雄骏,鞍辔更鲜明夺目;两驴的缠索,都连鞭搭在判官头上,并没拴住,也无人看守。茶店出进的人,挨驴身擦过,还有几个乡下小孩,大概是不常见这种动物,也有立在远处,抓了泥砂石子,向两驴挥打的;也有拿着很长的竹枝树桠,跑到跟前戳驴屁股的,两驴都行所无事的,睬也不睬,动也不动。王五骑着马缓缓的行来,这种种情形,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心里好不诧异,暗想这两条牲口,怎调得这般驯顺?骑这两条牲口的人,大约也不是寻常俗子,我口中正觉得有些渴了,何不就到这茶楼喝杯茶,借此瞧瞧骑这牲口的人物。

  王五心里想着,马已到了茶楼门首,翻身跳下马来,正待拴住缰索,只见茶楼门里,走出两个华服少年来,一个年约二十来岁,生得剑眉隆准,飘逸绝伦;一个年才十五、六岁的光景,一团天真烂漫之气,使人一见生爱。就两少年的装束观察,一望便能知道是贵胄豪华公子。两少年边边回头做出谦让的样子,原来跟在两少年背后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见那汉子的装束,像个做工的人,面貌也十分粗俗,不过眉目之间,很有一种精悍之气,步履也矫健非常,跨出茶楼门,向两少年拱了拱手道:“公子请便,后会有期。”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带着几分傲慢的态度。两少年却甚是恭顺,拱立一旁,不肯上驴,直等那汉子提步向东走了,才跳上驴背,向西飞驰而去。

  王五看了三人的举动,不觉出神,拴好了马,走进茶楼,在临街的楼檐下,拣了个座位。这茶楼虽是在乡镇上,生意却不冷淡,楼上百十个座头,都坐得满满的。王五喝着茶,听得旁边座位上,有两个人谈论的话,好像与刚才所见的情形有关;随看两人,也是做工的模样。

  只听得那一人说道:“我多久就说郭成的运气,快要好了。从前同场赌钱,总是他输的回数居多,近一个月以来,你看那一场他不赢?他于今衣服也做了几件,粮食也办得很足,连脾气都变好了,不是转了运是什么?”

  这一人答道:“你的眼皮儿真浅!看见有两个富贵公子和郭成谈话,就说他是转了运;赢几回钱,做几件衣服,算得什么!只一两场不顺手,怕不又把他输得精光吗?并且我看郭成,若不改变性子,他这一辈子,也就莫想有转运的时候。他仗着会点儿把势,一灌醉了几杯黄水,动不动就打人,刚才这两个阔公子,虽不知道是那里来的,只是据我猜想,一定是闻他的名,特来跟他学武艺的。”

  那人听到这里,即抢着说道:“你说我眼皮儿浅,他不是转了运,怎么忽然有阔公子来跟他学武艺呢?教这样阔公子的武艺,不比做手艺强多了吗?”

  这人连连摆手说道:“阔公子是阔公子,与郭成什么相干。大名府的大少爷,你难道能说不是阔公子吗?那大少爷不也是跟着郭成学武艺的吗?请问你,他曾得了什么好处?倒弄得把原有的一份差使,都革掉了,还挨了六十大板。你说他要转运了,我看只怕是他又要倒霉了呢!这两个阔公子,不做他的徒弟则已;做了他的徒弟,也不愁不倒霉。他的老娘,七十多岁了,就为他的脾气不好,急成了一个气痛的毛病,时常发了,就痛得要死;他的老婆,也为他动不动打伤了人,急得躲在我家里哭,说他在府里当差的时候,结的怨仇太多,若再不和气些儿,将来难保不在仇人手里吃亏。”那人点头道:“这倒是实话,你瞧,他又来了。”王五朝楼梯口看时,只见刚才送那两个少年的汉子,正走了上来。

  不知这汉子是谁?那两个少年是谁家的公子?且俟第四十二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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