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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三老头计议捉强盗 一铁汉乞食受揶揄(1)


  话说何载福这个捕头,虽是终身吃衙门饭的人,却很有侠气,生性爱结交朋友,挣下来的钱财,都用在朋友交际上,所以到老没有多少积蓄,但他虽没有积蓄,只因少时结交的朋友多,大家都肯帮助他,他自己没多大的武艺,而江湖上有能耐的人,多和他有交情,多愿供他的差遣。他当捕头的时候,遇有难办的窃案盗案,只须邀集几个熟悉江湖情形的人,帮同办理,没有办不活的。

  他的声名,因此一日高似一日。近二十年来,他虽休职在家,不问外事,然陈广泰、张燕宾在广州,接二连三,做出好几桩惊人的窃案,消息传遍了广州城,何载福是个老当捕头的人,这种消息,到了耳里,如何能忍得住,坐视不理呢?他外甥赵得禄,也不断的到他跟前,报告各商户失窃的情形,何载福很费了一番调查功夫,知道做案的,不止陈广泰一人,必有由外省新来的大盗。料知这案不容易破获,恐怕一般捕役,被比不过,来找自己帮忙。

  预先嘱咐了家下人,如县衙里有人来,只说病在沉重,正准备后事。邹士敬是个老文牍,深知何载福的性格,并和赵得禄的关系。何载福这日见是县官饬人来传,并非捕役来求助,已料知推病不能了事,次日早,更听得赵得禄来说,昨晚又出了大窃案,并杀伤了失主,就决计去乡下躲避,免得因这案,坏了自己一生的名誉。赵得禄回衙,将何载福要去乡下躲避的话,漏给邹士敬听了,所以邹士敬催杜若铨快去,并不是邹士敬有预知的能为。再说何载福见县官亲来恳请,不能置身事外,送杜若铨走后,即回到家中开发了轿夫,派人去请他多年的好友,刘清泉卢用广二人,前来计议。

  刘、卢二人,都是广东有名的把势,年纪虽都有了七十多岁,本领尚是三五十人,近他们不得,每人教了百几十名徒弟,在广州市的潜势力,确是不小。何载福当捕头的时候,得刘卢二人帮助的次数极多,因二人合共有三百来名徒弟,遍布广东各中下社会,消息极灵通,办事极顺遂,每逢重要案件,得了花红,何载福自己一钱不要,全数分给刘卢二人的出力徒弟,因此两部份的徒弟,也都乐为之用。

  这回何载福,派人把刘、卢二人请了来,对二人说了杜县官亲来恳请缉盗的话,求二人出来帮助。刘清泉问道:“老哥已答应下来吗?”何载福道:“自然是已经答应了,才奉请两位出来帮助。”刘清泉道:“老哥歇手在家多年了,衙里一般哥儿们,没一个是老哥手下的人,要办这样的大案子,呼应不灵,是难办的。五千两的花红,谁不想得,老哥有什么方法,能使那一般哥儿们,听老哥的调度,没有掣肘,这案才可办得。”

  何载福道:“我也虑到这一层了,等歇我到衙里去,得和杜大老爷说明,答应事不掣我肘,我才肯承办这案,不然,我已歇手多年了,又有这么一大把子年纪,冤里冤枉的,送了这条老命,真犯不着。”卢用广点头道:“老哥分上的事,我二人没有推诿的道理,依我的愚见,与其用那一般不中用的哥儿们,处处不能得力,不如索性老哥在杜大老爷面前,一力承当下来。老哥今年八十三岁了,像这么的大案子,莫说老哥已经歇手多年,便是不曾歇手,此生也不见得还有第二次。我二人帮助了老哥三十多年,俗语说得好,临了结大瓜,我们三个老头子,就临了结起这大瓜看看,要他们那般饭桶,干什么呢?”刘清泉立起身,对卢用广举着大拇指笑道:“倒是你有气魄,一定是这么办。”

  何载福高兴道:“这倒也使得,我拚着这条老命不要,有两位老弟肯这么出力帮助,愁办不了吗?两位请在这里坐坐,我就上衙里走一遭。”刘清泉摇头道:“我二人坐在这里,没有用处,我们各去干各人的事,今夜在我家相会。”何载福、卢用广同声应好,于是三个老头儿,一同出来。刘卢二人,各自回家布置。何载福走到县衙,杜若铨正在等得心焦,又待派人来何家雇请,见报何载福到了,一迭连声的叫请进来。门房直引何载福到签押房,杜若铨已立着等候。何载福年纪虽老,脚步比少年还要矫健,当下抢行几步,将要屈膝下去,杜若铨慌忙扶住,携了何载福的手笑道:“老英雄并非我的属吏,这回肯回来,我已是盛情的了不得。”说时,随手纳何载福坐下。

  何载福当捕出身的人,见了本籍知县,那里敢坐呢?杜若铨推了再四,才坐了半边屁股。杜若铨开口问道:“小丑如此跳梁,弄得广州市内的人,寝不安席,老英雄有什么好方法,替广州城除了这个大害。”何载福抬了一抬身子说道:“回禀大老爷,小的看这偷儿的举动,好像是有意在广州市逞能,所以第一次,便偷杉木栏李大人府里的珠賨,大老爷前夜在街上瞧见的,是两条黑影,小的也猜不只陈广泰一个,小的并无旁的好方法,依小的推测,这两贼正在得手,必不肯就往别处去。小的已布置了人,就在今夜,专等两贼到来,叨庇大老爷的福德,两贼之中,只要能破获一个,便好办了。”

  杜若铨喜道:“能拿住了一个,那一个就有天大的胆量,料他也不敢再在这里做案子了。你办这案,须用多少捕快,说出来,好挑选眼捷手快的给你。”何载福道:“不是小的说,现在所有的捕快,不能办这案子,只因小的当时供职的时候,所有合手办事的人,此时一个也不在此了,不曾同办过案的人,不知道每人的性情能耐,不好摆布。办这种案子,调度一不得法,案子办不活,还在其次,怕的就怕反伤了自己的人。”

  杜若铨点头道:“话是不错,不过一个捕快也不要,老英雄一个人怎么办呢?”何载福遂将刘、处二人,愿出力帮助的话,说了一遍。杜若铨道:“赏格上已经说明了,不论何色人等,但能人赃并获的,立刻赏银五千两。”何载福听了,口里不便说,心想这么大的赃物,好容易都搜获到手,并且从来没有赃物,全不走失些儿的道理,好在我并不希罕这笔赏银,将来这案,就办得完美,五千两赏银,只怕也要被这位大老爷赖去几成。

  当下没什么话可说了,即作辞出来,回家整理多年未用的器械,黄昏时候,就到刘清泉家来。卢用广已带了八个徒弟,在刘清泉家等候。刘清泉也把就近的徒弟,传了十多个在家。二人的徒弟,多是能高来高去的,不过刘清泉的百几十名徒弟当中,只有两个徒弟最好,一个姓谢名景安,一个姓蔡名泽远,两人都是番禺的世族,几代联姻下来。谢景安的妻子,是蔡泽远的胞妹,两人少时同窗读书,彼此感情极好。谢景安欢喜武艺,延了师傅在家,早晚练习,只练了两个月。平日谢景安和蔡泽远,相打玩耍,谢景安总是打不过蔡泽远,因为谢景安比蔡泽远小两岁,身体也瘦弱些。及谢景安从师傅,学了两个月武发之后,相打起来,蔡泽远那里是谢景安的对手呢?一动手就跌了。起初蔡泽远不知道谢景安正在练武,还不相信自己是真打不过,一连跌了好几交,爬起来怔了半晌,谢景安说出练武的原故,才相信自己是真打不过了,便要求谢景安介绍,也从这一个师傅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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